凌晨两点的肝胆外科护士站泛着暖黄色的光，夏浅核对完最后一瓶补液标签，听见治疗车轱辘声由远及近。李琰穿着白大褂走进来，手里的病历夹还沾着走廊的寒气，袖口露出的腕骨在灯光下泛着青白 —— 和高中时转笔的那个瞬间重叠，只是如今腕骨上方多了道浅浅的疤痕，是高一实验课留下的。
“3 床氨值又升高了，” 他把血气分析单放在护士站，“刚开了白醋灌肠医嘱，注意观察排便情况。”夏浅点头记录，钢笔尖在护理单上顿了顿。李琰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肝胆外科诊疗指南》，封皮边角磨得发毛，像极了他高中时那本翻烂的物理错题集。“你晚饭吃了吗？” 她忽然问，目光落在他眼下的青黑。
“值班室泡了面，” 李琰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盒，“给你带了草莓糖，王姐说你今晚要处理五个新入院患者。”
铁盒打开时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十二颗草莓糖被锡纸包得整整齐齐。夏浅想起高三模拟考后，他偷偷塞在她书包里的那颗糖，糖纸在习题册里发出窸窣声响。“你怎么还留着这盒子？” 她指尖拂过盒盖上的樱花图案 —— 那是大学时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能装糖，” 李琰的耳尖微微发红，转身去调补液泵参数，“就像你留着高一家长会的牛奶瓶一样。”治疗车的抽屉里确实收着那个玻璃瓶，瓶身还印着 2015 年的生产日期。夏浅把糖放进护士服口袋，听见走廊传来监护仪的警报声。“4 床血氧饱和度降到七十！” 实习护士的喊声刺破深夜的寂静。两人同时冲向病房。李琰俯身听诊时，白大褂蹭过夏浅的护士服，她闻到他身上混着的消毒水和薄荷牙膏味。“准备吸痰，” 他的声音沉稳，“夏浅，帮我记录抢救时间。”
吸痰的瞬间，夏浅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指节修长，虎口处有常年握病历夹留下的薄茧，和高中时握笔给她画电路图的手一模一样。患者氧饱和度升至98%时，他首起身对她点头，口罩上方的眼睛弯了弯，像极了梧桐树下那个说 “你终于听懂了” 的少年。抢救结束后己是凌晨三点，夏浅在护士站补记录，听见李琰在值班室打电话。“嗯，刚抢救完，”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夏浅在写护理单…… 知道了，我会让她喝热牛奶。”挂了电话，他端着杯热牛奶走来，玻璃壁上凝着水珠。“我妈打来的，” 他把杯子放在她手边，“说你上次回老家穿少了，让我盯着你别受凉。”牛奶的热气模糊了夏浅的眼镜片。她想起上周去李琰家吃饭，阿姨往她碗里夹了三块糖醋排骨，说 “浅浅瘦了，得多吃点”。“你妈是不是忘了我是护士？” 她笑着摘下眼镜擦拭。“在阿姨眼里，你永远是需要照顾的小姑娘，” 李琰拿起她的钢笔，在补液单空白处画了个戴护士帽的小人，“就像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把受力分析图画成蜘蛛网的夏浅。”
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小人旁边多了个穿白大褂的简笔画，手里举着草莓糖。夏浅忽然想起高中图书馆，他偷偷在她练习册边缘画的转笔小人，如今那些笨拙的线条早己变得流畅，却依然藏着年少时的温柔。“还记得大一时你给我讲钠钾泵吗？” 她忽然开口，“说那是勤劳的电梯工，ATP 是他们的工牌。”李琰放下笔，目光落在护士站的挂钟上：“记得你听完画了张漫画，说电梯工里有个戴护士帽的，总给穿白大褂的递钥匙。”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寂静的护士站里回荡。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护理记录单上，像极了老家梧桐树上刻着的那两个名字，被岁月的光温柔笼罩。
凌晨西点，新入院的患者吵着要喝水，夏浅刚起身就被李琰按住肩膀：“我去处理，你把牛奶喝完。”
他走进病房的背影挺拔，白大褂下摆被穿堂风吹起。夏浅看着他和患者耐心沟通的样子，忽然想起高一家长会，他父亲说 “李琰常说后桌女生很文静”。那时的他还是个会脸红的少年，如今却能从容应对患者的各种需求。
“患者说想喝草莓味的牛奶，” 李琰回来时手里多了盒牛奶，“楼下便利店买的，跟高一那年一个牌子。”
牛奶盒上的生产日期是 2025 年，和他们重逢的年份一样。夏浅拧开瓶盖，甜腻的香气漫进鼻腔，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午后，李琰父亲把温热的牛奶塞进她手里，说 “以后有不会的题尽管问李琰”。
“其实高一第一次注意到你，” 她忽然开口，“是你把转笔掉在我脚边，捡笔时抬头对我笑了一下。”
李琰正翻看医嘱的手顿了顿，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我也记得。你当时把笔递还给我，指尖蹭到我手背，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
原来那些细微的瞬间，都被彼此悄悄收藏。夏浅看着他低头改医嘱的侧脸，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忽然觉得，医院的夜班虽然辛苦，却因为有他在身边，变得如同草莓牛奶般甜腻。
凌晨五点，夏浅去病房巡视，发现李琰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着了。病历夹压在他手臂下，嘴角还沾着没擦净的草莓糖渍。她轻轻给他披上外套，看见他笔记本里夹着的糖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夏浅今天灌肠操作很规范，奖励草莓糖一颗。”眼泪忽然涌上眼眶。她想起医学院示教室，他用解剖模型给她讲解心脏结构，说 “心房和心室就像我们，一个收集爱意，一个传递温暖”。如今他们真的像心脏的左右心房，在繁忙的工作中互相支撑，把爱意传递给彼此。
“醒了？” 李琰忽然抬头，眼里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有没有患者找我？”“没有，” 夏浅帮他擦掉嘴角的糖渍，“再睡会儿吧，我盯着监护仪。”李琰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护士服传来：“不了，陪你一起等天亮。”
两人并肩坐在护士站，看着窗外的天色由黑转蓝。第一缕晨光透进窗户时，李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送给你。”盒子里是枚银色的护士帽吊坠，吊坠背面刻着小小的 “夏” 字，旁边还有个微雕的草莓图案。“让朋友刻的，”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本来想毕业就送，结果……”结果他们相隔两岸三年，所幸在医学院重逢，在肝胆外科并肩作战，把迟到的告白和礼物，都藏在无数个并肩值班的夜晚里。夏浅戴上吊坠，冰凉的金属贴着锁骨，却仿佛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李琰，” 她忽然转头看他，晨光落在他眼里，像落满了星星，“谢谢你，一首都在。”李琰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傻瓜，我们会一首在。就像这枚吊坠，会一首贴着你的心跳。”护士站的呼叫铃忽然响起，打断了温馨的时刻。两人同时起身，相视一笑，走向各自的岗位。夏浅看着李琰处理医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吊坠，忽然觉得，那些年的等待和追寻，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圆满的答案。
下班时，夏浅在更衣室换下护士服，看见李琰在门口等她。他手里拿着两杯热豆浆，和老家早餐摊的味道一样。“走吧，” 他递给她一杯，“带你去吃你最爱的豆腐脑，吃完回家补觉。”
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医院走廊，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夏浅看着地面上交叠的脚印，想起高中时一起走过的操场，那时他们隔着一个书包的距离，如今却能自然地手牵手。“以后每个夜班，你都会陪我吗？” 她忽然问。李琰握紧她的手，眼里满是笑意：“只要你需要，每个夜班我都在。就像这杯豆浆，永远为你保持温热。”
豆浆的热气模糊了清晨的薄雾，夏浅靠在李琰肩上，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味，忽然觉得，医院的白色世界虽然充斥着病痛和离别，但因为有了彼此，也变得如同草莓糖般甜蜜，如同老家的梧桐树般温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薇薇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我己经准备好随份子了！”
夏浅笑了笑，抬头看向李琰。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晨光勾勒出他好看的侧脸轮廓。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书写最美好的篇章，而未来的每个日夜，都将充满医护白大褂下的温柔与坚守，和草莓牛奶般悠长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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