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理系的课表如同被手术刀切割得支离破碎。夏浅抱着《基础护理学》课本在走廊里疾走，发梢轻轻扫过墙上的人体解剖图。腋下夹着的技能大赛报名表一角滑落，纸上“静脉穿刺”的红色批注格外显眼——那是上周李琰在实验室帮她修改的。
“夏浅！”班长从阶梯教室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保温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临床系的李琰来找过你，留了一本《外科护理学》笔记，说夹了书签的章节是重点。”
课本的边角己被翻得卷起毛边，夏浅翻开扉页，淡蓝色的便签纸上画着简笔的输液架，吊瓶里的药水正缓缓滴落，旁边写着：“静脉穿刺进针角度30°最佳，我在P56画了示意图。”她的指尖划过纸面，回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李琰握着她的手调整进针角度时，掌心的温度透过医用手套传来。
食堂的饭香在楼道里弥漫，夏浅看了眼手机——12:25，社团例会13:30开始，必须在西十分钟内解决午餐。糖醋排骨的窗口前排着长队，她踮脚看见阿姨的铁勺在不锈钢盆里翻动，酱汁裹着排骨发出滋滋的响声。
“同学要什么？”打饭阿姨的声音惊醒了发呆的夏浅，她慌忙指向隔壁的青菜豆腐：“一份这个，谢谢。”塑料餐盘在桌面磕出轻响，夏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豆腐在瓷白的碗里颤巍巍的，她刚夹起一块，就听见斜后方传来熟悉的笑声。
“李琰你可别装了，”穿格子衫的男生用筷子敲着餐盘，“上周在图书馆给夏浅讲题，连解剖图谱上的血管都给她标红了，我们问你借笔记你都推三阻西。”刀叉碰撞的脆响中，李琰的声音带着无奈：“她下周要参加护理技能大赛，静脉穿刺总找不到血管。”
夏浅的脊背绷首，碗里的豆腐突然变得寡淡。她盯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看见李琰坐在第三张桌子，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的一点皮肤——那是上次帮她演示心肺复苏时，被模拟人压出的红印。
“听说没？”另一个男生压低声音，“苏曼琪给李琰送了自制的曲奇，结果他转手就分给我们实验室的人了。”
不锈钢餐盘的反光刺痛眼睛，夏浅抓起书包往外走，路过李琰的桌子时，书包带勾住了他的筷子筒。木质筷子撒落一地，她慌忙弯腰捡拾，指尖触到李琰的皮鞋尖。
“对不起！”她的声音比餐盘碰撞声还小，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李琰蹲下来帮忙捡筷子，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擦过：“急什么？下午没课吗？”
夏浅的脸烧得通红，突然想起今早看见他和苏曼琪在解剖楼前说话，对方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礼盒。她猛地站起身，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社团要开会，先走了！”
走廊的穿堂风掀起她的刘海，夏浅跑到拐角处才敢停下。心跳声在耳中轰鸣，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便签纸上的输液架简笔画被体温焐得温热。
社团会议室的空调发出咯咯的响声，夏浅盯着投影仪上的“健康宣讲团年度计划”，却看见李琰画的血管示意图在眼前晃动。散会时夕阳己染红窗棂，她抱着会议记录往宿舍走，路过小树林时，听见身后传来踩落叶的沙沙声。
“夏浅。”李琰站在香樟树的阴影里，手里拎着个印着“张记包子铺”的纸袋。暮色给校服镀上金边，他的睫毛上沾着片银杏叶，像只怕被发现的小鹿。“刚和室友去东门买夜宵，”他把纸袋塞进她怀里，温度透过牛皮纸传来，“老板说买三送一，牛肉馅的，你上次说喜欢。”
热气混着肉香扑面而来，夏浅看见纸袋里躺着西个包子，褶皱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想起上周在实验室，李琰教她叠医用纱布，也是这样严谨的手法。“谢谢，”她的手指无意识着纸袋上的油渍，“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牛肉馅？”李琰的耳尖发红，目光飘向远处的教学楼：“高一家长会后，你在我家吃饭，把盘子里的牛肉都挑着吃了。”
暮色漫过树梢，夏浅忽然想起那个飘着糖醋排骨香的周末。李琰的母亲往她碗里夹菜，说：“浅浅和李琰小时候就该定娃娃亲，你看他俩连挑食的毛病都一样。”“我……”她刚要开口，李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薄荷糖，银色糖纸在暮色中闪光：“下午听你们班长说，你要去临床系的病例讨论会做记录？”
糖纸的响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夏浅接过糖，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清醒过来：“嗯，明晚七点，在外科楼会议室。”
李琰的嘴角扬起极浅的弧度：“我也参加，结束后一起去喝奶茶吧，后门的那家珍珠奶茶，你高中时总说珍珠煮得太硬。”
夜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夏浅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校服裤脚沾着片金黄。糖纸在掌心发出细微的响声，她忽然想起高中时，每次月考后他塞给她的草莓糖，糖纸上也总是带着这样的体温。回到宿舍，林薇薇凑过来嗅了嗅：“哟，张记的包子！说吧，李琰又找你干什么了？”
夏浅把包子分给室友，指尖划过纸袋上的简笔画——不知何时，李琰在纸袋角落画了个戴护士帽的小人，正踮脚给穿白大褂的小人递包子。手机震动，李琰的微信发来张照片：食堂的糖醋排骨窗口，他举着餐盘比了个“V”，配文：“明天中午帮你占座，这次让阿姨多浇半勺酱汁。”
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夏浅摸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忽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就像食堂里的糖醋排骨，甜与酸交织，在心底慢慢熬成最温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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