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国海的风裹挟着咸腥的水汽,撞在深港国际会议中心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的呜咽。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倾泻下冰冷的泪水。会议中心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目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媾和后的粘稠气息。巨大的穹顶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政要、名流、资本巨鳄、艺术掮客……如同被蜜糖吸引的蝇虫,在精心布置的“谢氏非遗基因库全球发布会”的奢华殿堂里低声谈笑,交换着虚伪的恭维和冰冷的算计。
巨大的环形主舞台被布置成一座微缩的“未来博物馆”。流光溢彩的全息投影在空气中交织出失传技艺的幻影,冰冷的机械臂在玻璃展柜内精准地复刻着古老的纹样。舞台中央,一座由无数光带缠绕、象征着“基因链”的巨大螺旋雕塑缓缓旋转,散发着科技与资本交融的冰冷光辉。
谢聿白站在舞台侧翼的阴影里。一身剪裁凌厉的黑色礼服,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几天前“天工屿”缂丝屏风前那场鲜血淋漓的真相风暴,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那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泄露着一丝被强行压制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巨大张力。他的目光穿透喧嚣的人群,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在舞台另一侧,那个被两名黑衣保镖严密“护卫”着的身影上。
苏晚。
她穿着一身极其素净的月白色改良旗袍,没有任何繁复的绣饰,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用极细的银线勾勒出几道流云暗纹。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清晰的脖颈。那张脸在璀璨的灯光下依旧苍白,琥珀色的眼瞳平静无波,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眼前这片浮华喧嚣,却不起一丝波澜。她安静地坐在一张紫檀木圈椅里,姿态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偶尔垂落的目光扫过自己左臂内侧那片新生的、带着麻痒刺痛的皮肉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涟漪。
发布会进入高潮。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开始播放“谢氏非遗基因库”的核心宣传片。画面炫目,科技感十足。失传的秘色瓷在3D打印中重生,古老的缂丝图案在AI算法下完美复刻,龙窑的火焰在数据流中精准模拟……旁白充满激情地宣告着:“谢氏科技,以最前沿的科技,守护最古老的灵魂!让文明基因,跨越时空,永恒传承!”
掌声雷动。闪光灯如同密集的闪电。
谢聿白在掌声中缓步走上舞台中央。追光灯如同无形的囚笼,将他笼罩其中。他接过话筒,声音低沉平稳,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感谢诸位见证谢氏‘生命方舟’计划的历史性一步。非遗,不仅是技艺,更是流淌在我们血脉中的文明基因。谢氏的责任,就是守护它,激活它,让它在新的时代……”
他的话音未落!
嗡——!!!
一阵极其突兀、刺耳的高频电流杂音,如同亿万只毒蜂同时振翅,猛地撕裂了会场精心调制的背景音乐和掌声!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紧接着!
巨大的环形屏幕猛地一暗!所有的炫目画面和激昂旁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眼的、不断闪烁的雪花噪点!
下一秒!
雪花噪点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撕裂!一份文件的扫描件,带着冰冷的、毫无修饰的像素颗粒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狠狠地砸在了巨大的屏幕上!
文件的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楚宁”替身协议】
甲方:谢聿白
乙方:苏晚
协议核心条款:乙方自愿成为甲方己故配偶楚宁女士的容貌、行为替代者,满足甲方一切合理需求,期限三年。甲方支付乙方高额报酬,并提供故宫修复室使用权等资源。保密条款:违约者承担天价赔偿及法律责任。】
文件下方,清晰地附着着双方签名——谢聿白龙飞凤舞的签名,和苏晚那带着一丝潦草却异常坚定的笔迹!签名栏旁边,甚至还附着几张苏晚穿着与楚宁生前风格极其相似的衣物、模仿其神态的照片对比图!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无形的冰层,瞬间冻结了整个会场!所有的谈笑声、掌声、碰杯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从惊愕、茫然、到难以置信、再到充满窥探欲的兴奋,如同密集的箭矢,瞬间聚焦在舞台中央的谢聿白和侧翼阴影里的苏晚身上!
“轰——!!!”
短暂的死寂后,是如同海啸般爆发的巨大哗然!
“替身协议?!!”
“我的天!谢总他……”
“苏晚?!那个非遗传承人?!她竟然是……”
“楚宁……谢先生那位亡妻?!”
“这……这也太……”
闪光灯瞬间疯狂闪烁!如同暴雨般砸向舞台!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往前涌!保安组成的人墙瞬间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谢聿白站在舞台中央的强光下。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有那紧握着话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所有血色的手,以及下颌线骤然绷紧的、如同刀削斧劈般的锐利弧度,泄露着他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一股冰冷刺骨的暴戾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从他身上辐射开来!
“关掉!立刻切断信号源!”陈管家尖利的声音在后台通讯频道里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然而,屏幕上的文件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向下滚动!露出了协议附件——一份由谢氏法务部出具的、措辞极其严厉的“保密及违约追责声明”!以及……一份由第三方公证机构出具的、关于苏晚父亲苏明远“锦绣案”的部分案情卷宗扫描件!卷宗关键信息被打码,但“涉嫌商业欺诈”、“关键证物遗失”、“破产清算”等字眼却异常刺目!
暗示!赤裸裸的暗示!将苏晚签订替身协议的原因,指向了谢氏可能掌握的、足以将她父亲彻底钉死的“罪证”!
“无耻!!”
“这是胁迫!!”
“谢氏!你们还要脸吗?!”
台下有愤怒的声音响起,瞬间点燃了更多人的情绪!
混乱!巨大的混乱如同瘟疫般在会场蔓延!
就在这时!
舞台侧翼的阴影里,苏晚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力量感。月白色的旗袍在混乱的光影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她无视了身边试图阻拦的保镖,无视了台下如同潮水般的喧哗和无数道或震惊、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一步一步,极其平稳地,走向舞台中央那片被强光和混乱笼罩的核心区域。
她的脚步落在光洁如镜的舞台地板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响,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她走到谢聿白身边,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她没有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沸腾的人群,最后落在舞台边缘,那片被防尘布覆盖着的、堆积如山的物品上。
她伸出手,没有一丝犹豫,抓住了防尘布的一角。
猛地一掀!
哗啦——!
防尘布如同巨大的幕布滑落!
露出了下方堆积如山的……瓷器!
青花、粉彩、斗彩、单色釉……瓶、罐、盘、碗、尊……形态各异,釉色纷呈!在舞台强光的照射下,堆积如山的瓷器反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冰冷而炫目的光芒!如同一座用瓷器堆砌的、沉默的坟墓!
“赝品。”苏晚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会场的喧嚣,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冰冷力量,“谢氏‘非遗基因库’首批入库的‘核心藏品’,共计一千零八十件。经我鉴定——”
她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缓缓扫过那座瓷器小山,琥珀色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讥诮:
“——全部,是赝品。”
“轰——!!!”
更大的哗然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天爆料震得目瞪口呆!
“不可能!”
“谢氏造假?!”
“苏晚!你疯了?!你有什么证据?!”
谢聿白猛地转头!墨镜后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苏晚那张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上!一股混合着暴怒、惊骇和被彻底背叛的狂暴戾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伸手扼住她的喉咙!
苏晚没有理会台下的质疑和谢聿白那几乎要焚毁她的目光。她走到那座瓷器小山前,随手拿起最顶端一只釉色莹润、画工精美的青花龙纹大盘。
她没有用放大镜,没有借助任何仪器。只是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般,拂过盘沿一处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釉面接痕。
然后,她的指尖在那处接痕上,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叩击了三下。
叮…叮…叮…
声音清脆悦耳。
台下前排几位白发苍苍、一首沉默的老收藏家,在听到这三声叩击的瞬间,脸色骤变!
“听音辨胎?!”一位老者失声惊呼,“这是……早己失传的‘叩玉辨骨’?!”
苏晚没有回应。她放下那只盘,又拿起旁边一只釉里红玉壶春瓶。指尖在瓶身一处看似自然的釉面缩釉点附近,极其快速地、如同绣花般点按了七下不同的位置。每一次点按,指尖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瓶身内部,似乎传来极其轻微、如同空谷回音般的嗡鸣共振!
“七穴定音?!”另一位老专家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她……她竟然会‘七穴定音’?!这是宋代官窑秘传的断代绝技啊!”
苏晚的动作没有停止。她如同穿行在瓷器坟墓中的幽灵,手指在一件件精美的赝品上拂过、轻叩、点按……每一次动作都精准无比,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穿透力!一件件被谢氏标榜为“国宝级非遗基因载体”的瓷器,在她指尖下如同被剥去华丽外衣的娼妓,暴露出内里粗糙的胎骨、混乱的窑烧痕迹、拙劣的仿古做旧……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如同在演奏一曲无声的、充满毁灭性的乐章!指尖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一件瓷器被精准地挑出、举起!
然后!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在谢聿白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注视下!
在无数闪光灯疯狂的捕捉下!
苏晚猛地将手中那件刚刚被“判刑”的瓷器,高高举起!对着坚硬无比的舞台地面!
狠狠砸下!
砰——!!!!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惊雷般的巨响,猛地炸开!
精美的瓷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粉身碎骨!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冰雹般向西周激射!在灯光下折射出无数道刺眼、冰冷、充满毁灭性的光芒!
死寂!
整个会场陷入了绝对的、落针可闻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仪式感的暴力彻底惊呆了!连呼吸都仿佛停止!
苏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冰冷的破坏机器!一件!又一件!将那些被指尖“宣判死刑”的赝品瓷器,不断地举起!狠狠地砸向地面!
砰!砰!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一声接一声,毫无间断地在巨大的会场中疯狂炸响!每一次碎裂都伴随着无数瓷片飞溅!每一次巨响都狠狠撞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如同在为一场盛大的葬礼敲响丧钟!
碎片如同银色的暴雨,在舞台上疯狂迸溅、飞舞!堆积的瓷器小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瓦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新瓷被暴力破碎后散发出的、带着土腥气的粉尘味道!
谢聿白站在飞溅的碎片风暴边缘,墨镜后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暴怒而剧烈收缩!下颌线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在碎片风暴中沉默砸瓷的身影,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被彻底羞辱的狂躁,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这个疯狂的女人撕成碎片!
陈管家带着保镖试图冲上舞台阻止,却被台下汹涌的人潮和疯狂的记者死死挡住!
终于!
当最后一件赝品瓷器在苏晚手中化为齑粉!
当震耳欲聋的碎裂声最后一次在会场中回荡、消散!
舞台上,只剩下堆积如山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瓷器碎片!如同无数只沉默的、充满控诉的眼睛!在强光灯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苏晚站在碎片废墟的中央。月白色的旗袍下摆沾染了细碎的瓷粉和尘埃。她的呼吸微微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缓缓转过身,面向台下死寂的人群,面向镜头,面向那个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谢聿白。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冰层之下,是燃烧殆尽的灰烬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决绝。
然后,她抬起手。不是指向谢聿白,而是指向舞台后方,那片被防尘布覆盖着的、唯一没有被砸碎的物品——一个一人多高、被严密保护在防弹玻璃罩内的巨大青花瓷缸!
她迈步,踏过满地的碎片,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如同踏过无数谎言与罪恶的骸骨。她走到玻璃罩前。保镖想要阻拦,却被她一个冰冷的眼神盯在原地。
她伸出手,指尖在玻璃罩的密码锁上极其快速地输入了一串复杂的数字——那是谢聿白书房保险柜的密码,也是他自以为绝对安全的囚笼钥匙。
咔哒。
玻璃罩无声滑开。
一股混合着陈年尘土和深海淤泥的、极其怪异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苏晚没有犹豫。她俯下身,双手探入巨大的瓷缸内部。冰冷的瓷壁触感传来。她的指尖在缸底厚厚的淤泥中摸索着,动作沉稳而精准。
几秒钟后。
她的双手猛地从淤泥中抽出!
带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骨灰盒!
通体由极其罕见的深海阴沉木雕琢而成,木质漆黑如墨,表面布满了如同龙鳞般的天然木纹,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气息。骨灰盒没有任何装饰,只在盒盖中央,镶嵌着一块切割完美、毫无杂质的……白色水晶!水晶内部,似乎封存着一缕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的……银色丝线?!
“楚宁……”台下有人认出了那个盒子,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呼。
苏晚捧着那个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骨灰盒,转身,再次走向舞台中央的碎片废墟。她的脚步沉重,如同捧着千钧重担。
她走到废墟中央,缓缓蹲下身。将那个阴沉的骨灰盒,轻轻放在了无数冰冷的瓷器碎片之上。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混乱的光影和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最终,如同两柄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剑,死死地钉在了谢聿白那张因为暴怒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她的声音响起。嘶哑,疲惫,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虚妄、足以撕裂灵魂的冰冷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会场:
“替身?”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刺骨、充满无尽嘲讽的弧度:
“谢聿白……”
她微微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钉,狠狠凿进所有人的耳膜:
“你找了三年替身……”
“有没有想过……”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悲怆:
“躺在你怀里那个‘楚宁’的骨灰盒里的……”
她的指尖,猛地、狠狠地戳向脚下那个阴沉的骨灰盒!指向水晶中那缕游动的银丝!
“——根本就不是她的记忆?!”
“轰——!!!”
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冰水!整个会场彻底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被这颠覆性的指控震得魂飞魄散!
“什么?!”
“骨灰盒里不是记忆?!”
“那是什么?!”
“苏晚!你什么意思?!”
谢聿白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墨镜后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股混杂着巨大惊骇、无法理解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恐惧,如同冰水混合物,瞬间浇灌在他燃烧的怒火之上!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喉咙里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你……胡……”
苏晚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猛地俯下身!双手抓住那个阴沉的骨灰盒!用尽全身力气,将其高高举起!对准脚下那片由无数赝品瓷器碎片构成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废墟!
然后!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在谢聿白那几乎要撕裂她的咆哮响起之前!
她将骨灰盒!
狠狠地!
砸了下去!
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瓷器碎裂都更加沉闷、更加令人心悸的巨响,猛地炸开!
坚硬的阴沉木骨灰盒与锋利的瓷器碎片猛烈撞击!
盒盖瞬间崩飞!
盒身碎裂!
无数漆黑的木屑混合着灰白色的骨灰,如同喷发的火山灰,猛地向西周喷溅、弥漫!
与此同时!
被封存在盒盖中央那块巨大白水晶中的、那缕如同活物般的银色丝线,在盒子碎裂的瞬间,失去了束缚!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穿透力的、如同亿万只银针同时震颤的嗡鸣声,猛地从碎裂的水晶中爆发出来!
紧接着!
那缕银色的丝线如同挣脱囚笼的幽灵,瞬间化作一道刺目的银色流光,猛地从喷溅的骨灰和木屑中激射而出!
它的目标——
不是别人!
正是站在碎片废墟边缘、因为巨大惊骇而僵立当场的——苏晚!
银光的速度快如闪电!瞬间没入了苏晚的眉心!
“呃啊——!!!”
苏晚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贯穿!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凸!琥珀色的眼瞳深处,瞬间被无数疯狂闪烁、交织的银色数据流彻底淹没!
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狂暴地冲入她的脑海!
——不是苏晚的记忆!
——是楚宁的记忆!
阳光灿烂的花园,秋千架上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实验室冰冷的无影灯下,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感和男人低沉的安慰……
深夜的书房,手指拂过古籍泛黄书页的沙沙声和油墨香气……
还有……腹部传来的、新生命悄然孕育的、微弱的悸动和巨大的幸福……
最后……是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破碎的脆响!身体被狠狠抛飞的失重感!以及……视野尽头,一只戴着黑色手套、指骨枯瘦的手,狠狠抓向自己颈间的项圈!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剧痛和男人绝望的嘶吼……
“呃……呃……”苏晚痛苦地蜷缩在地,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痉挛。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旗袍。那些属于楚宁的记忆,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她的神经之上!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混乱中,她挣扎着抬起头。目光穿透痛苦的泪水和汗水,死死地、难以置信地望向舞台下方某个被重重保镖护卫着的角落!
那里,谢远山坐在轮椅上,枯瘦的手指紧紧握着乌木手杖的龙头。他那张如同刀削斧劈般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正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和……一丝极其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静静地、穿透混乱的人群,落在她痛苦扭曲的脸上!
“父……父亲?!”谢聿白顺着苏晚的目光看去,瞬间如遭雷击!巨大的惊骇和无法理解的混乱彻底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
蜷缩在碎片废墟中的苏晚,猛地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嘶喊!那声音不再是苏晚的,而是带着一种属于楚宁的、深入骨髓的悲恸和愤怒!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台下那个轮椅上的枯瘦身影,声音嘶哑破碎,却如同最后的审判:
“是他……当年……开车的……是他!夺走……孩子……记忆……是他!!!”
轰——!!!!
整个会场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精神核弹!瞬间被彻底引爆!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谢远山依旧端坐在轮椅上,面对这石破天惊的指控,面对儿子谢聿白那难以置信、如同被彻底背叛的惊骇目光,面对无数道如同利剑般刺来的视线……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默认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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