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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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心照不宣

 

那句“刘工…你…你的心跳…好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狭窄黑暗的资料室里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混合着她气息的微颤,狠狠烫在我的耳膜上,更烫进心里。

黑暗中,仿佛连肆虐的暴雨都屏息了一瞬。

“薪火传承”在识海深处猛地一震,一股清凉的气流瞬间涌遍西肢百骸,强行将那几乎要撞破胸膛的狂乱心跳压了下去,如同给烧红的铁块淬火。属于大汉太尉的意志重新占据高地,将那份源自“刘二狗”身体的、不受控的本能悸动死死摁住。

几乎是同一时刻!

头顶那几盏熄灭的日光灯管,如同回光返照般,“滋啦”几声刺耳的尖鸣,随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光明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地灌满了整个房间,瞬间将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暧昧黑暗冲刷得干干净净!

光明乍现!

一切都无所遁形。

我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松开了握着李嫣然手腕的手!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丝微风。仿佛那不是她的手腕,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指尖残留的细腻触感和那份微凉,此刻却像带着电流,顺着指尖一路窜向心脏,带来一阵陌生的麻痒。

李嫣然也如同受惊的小鹿,猛地将手缩了回去,藏在了身后。她整个人几乎是弹回了办公椅上,低着头,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堪堪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颊。但那一抹从耳根迅速蔓延开来的、如同晚霞般的绯红,却固执地爬上了她小巧的耳廓和纤细的脖颈,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凝滞的尴尬。窗外依旧暴雨如注,铁皮屋顶被砸得轰隆作响,但这室内的寂静,却比刚才的黑暗更令人无所适从。方才黑暗中那交织的心跳、灼热的呼吸、胶着的目光,在光明之下,变成了赤裸裸的、无处安放的秘密。

必须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我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她通红的耳垂上移开,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紧。我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突兀又刻意:“咳…李工…”

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只露出一段莹白的后颈。

我强迫自己的视线落在桌面上那份摊开的预算表上,仿佛那是能救命的天书。手指点向其中一行,指尖却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微微发烫。“刚才预算第三项,”我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刻板,“预制单元外墙保温一体板的损耗系数,按1.05算…我觉得偏保守了。这种异形单元吊装损耗更大,现场切割也多,实际损耗我看至少要到1.08甚至1.1。这个数…得调。”

我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几乎不带停顿,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在那枯燥的数字上,试图用专业的外壳,严严实实地包裹住那颗仍在余震中微微发麻的心脏。

李嫣然依旧低着头,但那双刚才在黑暗中紧紧攥着桌沿的手,却缓缓松开了。她伸出手,指尖同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翻动了一下预算表,找到了我指的那一项。她的目光落在数字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几秒钟的沉默,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强装的平静,细若蚊呐:“嗯…刘工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那…那就按1.1的系数重新核算吧。”她没有抬头,只是拿起笔,在那项数字旁边飞快地写了个小小的修改标记。

“好。”我应了一声,声音同样干巴巴的。

谁也没有再说话。资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轰鸣。空气里那份令人窒息的尴尬似乎淡去了一些,却弥漫开一种更加微妙的气息——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方才黑暗中发生的一切,被两人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藏在了这看似平静的工作交流之下。但那份悸动,那份靠近的余温,如同看不见的丝线,依旧缠绕在两人之间,每一次不经意的视线交汇(虽然她始终低着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终于,那份紧急的预算核对表在一种近乎诡异的“默契”中完成了最后的修正和签字。当最后一页文件合上,两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雨…好像小点了。”李嫣然看着窗外依旧密集但势头稍减的雨幕,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寻找一个离开的理由。

“嗯。”我点点头,目光也投向窗外,“我送你回宿舍区。”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然,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存在。

李嫣然微微一怔,飞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目光像受惊的蝶翅,一触即离。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拒绝。耳根那抹红晕似乎又深了一分。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走出资料室。走廊的灯光同样惨白,将影子拉得长长的。我刻意落后她半步,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抱着文件袋,微微低着头,脚步有些快,像是在逃离什么,又像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盈。

穿过空旷的、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的料场,冰冷的雨丝被风卷着扑在脸上。李嫣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我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想脱下外套,但手刚碰到拉链,又硬生生停住了。这动作…太过了。最终只是不动声色地往她外侧挪了半步,替她挡去了侧面吹来的、最猛烈的风雨。

她似乎察觉到了,脚步微不可察地缓了一瞬,依旧低着头,但那紧抿的唇角,却悄然向上弯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宿舍区板房门口,昏黄的廊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披着雨衣,翘首张望。是老李。

“闺女!刘工!”看到我们,老李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绽开朴实而温暖的笑容,急忙迎了上来几步,“可算回来了!这鬼天气,吓人!没淋着吧?”他的目光在女儿身上仔细打量,满是关切。

“爸,没事,在办公室等雨小了点才回的。”李嫣然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亮,只是那脸颊上未完全褪尽的红晕,在昏黄灯光下依旧隐约可见。

老李的目光又转向我,带着工友间特有的热络和感激:“刘工,辛苦你送嫣然回来了!快,快进屋擦擦!”他一边招呼着,一边目光在女儿脸上和我身上不着痕迹地来回扫了一圈。李嫣然脸上那罕见的、如同三月桃花初绽般的羞涩,以及她眉宇间那丝藏也藏不住的、与平日清冷截然不同的生动笑意,如同最明亮的信号灯,瞬间点亮了老李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

老怀大慰!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咧着嘴,笑得像个孩子。他搓了搓粗糙的大手,看着女儿快步走进宿舍的背影,又看看站在门口、身上也带着湿气的我,眼中闪烁着一种“我懂,我都懂”的促狭光芒。

“刘工,”趁着李嫣然进屋的间隙,老李突然凑近一步,动作快得像做贼。他粗糙的大手飞快地伸进自己雨衣内兜,掏出一个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还带着温热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手里,压低了声音,带着庄稼汉特有的淳朴和一丝狡黠的笑意:“拿着!晚上垫吧垫吧!咱爷们儿…有劲儿干活!”

入手是一个圆滚滚、温热的物体。隔着塑料袋,也能感受到那熟悉的形状和温度——是一个煮鸡蛋。

我低头看着手中这个简陋却无比温暖的馈赠,再抬眼看向老李那张写满了“我看好你”的笑脸。夜雨冰冷,这小小的鸡蛋却像一团火,瞬间烫平了方才所有的兵荒马乱,更在心底某个角落,悄然注入一股沉甸甸的暖流。

老李咧着嘴,朝我用力眨了下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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