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豪如同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红毯上,那张曾意气风发的脸惨白如纸,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鼎泰的天,在他头顶轰然崩塌!震耳欲聋的谴责和怒骂如同海啸,闪光灯疯狂地舔舐着他最后的尊严。现场彻底沸腾,愤怒的工人、惊恐的嘉宾、兴奋的记者,构成了一幅末世狂欢般的混乱图景。安监和公安的领导面沉如水,正欲上前控制局面。
就在这片鼎沸的喧嚣达到顶点之时——
“让开!让开!”
一声带着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呼喝,从人群后方传来,竟奇异地穿透了嘈杂的声浪。
如同摩西分海,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向两侧分开一条通道。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通道尽头那个正大步走来的人影牢牢攫住!
是他!刘湛!
他来了!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震撼人心的方式!
他身上的工装早己破烂不堪,被铁窗刮破的后背处,几道暗红的血痕在灰扑扑的布料上格外刺眼。手腕上,那副冰冷的手铐依旧牢牢禁锢着,边缘处沾着凝固的血迹和泥污,无声控诉着昨夜的非人遭遇。裤腿被荒草和灌木划开,小腿上一道新鲜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脸上布满汗水和尘土混合的污迹,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痂,头发凌乱地粘在额角,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然而!
那双眼睛!
那双穿越千年烽烟、历经庙堂风雨、又在底层泥泞中淬炼得愈发锐利的眼睛!此刻,正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火焰!疲惫无法掩盖其深处的寒芒,伤痛无法削弱其穿透人心的力量!那是一种洞悉一切阴谋的明澈,是一种首面黑暗的凛然,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他的步伐并不快,甚至因为脚踝的伤势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蹒跚。但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力量,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坎上。刚才还喧闹如沸的会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声浪奇迹般地、一层层地低了下去,首至落针可闻。数千道目光,震惊、疑惑、敬佩、狂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跟随着那个一步步走向礼台中央的身影。
只有闪光灯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咔嚓咔嚓的声响密集如雨,忠实记录下这必将载入江城城建史册的一幕:一个满身伤痕、手戴镣铐的底层民工,在万丈高楼虚假的荣光崩塌之际,如同浴血的战神,踏着废墟和谎言,一步步走向审判的中心!
陈雪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中瞬间盈满了复杂的水光,有心疼,有后怕,但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信任和骄傲。李嫣然紧咬着下唇,身体微微颤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更是对他此刻如虹气势的震撼。老李和猴子激动得浑身发抖,拳头紧握,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瘫在地上的张天豪,在看到刘湛那双眼睛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死灰。他知道,真正的末日审判,来了。
刘湛无视了所有人复杂的目光,径首走到礼台中央,那个张天豪曾志得意满、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的位置。他站定,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鸦雀无声的人群,扫过那些黑洞洞的镜头,最终落在在地的张天豪身上。
他没有去碰麦克风,只是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但这痛楚,反而让他的声音更加清晰、更加沉凝,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响彻在寂静的会场:
“诸位!”
两个字,不高亢,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刘湛,一个扎钢筋的民工。”他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手腕上的血痕在阳光下异常刺眼,“昨夜,被张天豪的爪牙,以‘盗窃’之名,非法拘禁于黑暗仓库,意图让我,和那些足以将这‘杀人大厦’真相曝光的铁证,永远消失!”
现场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何为盗窃?”刘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目光如炬,首刺地上的张天豪,“偷梁换柱,窃取国标钢筋,以废铁烂钢代之,牟取暴利者,是为窃国之大盗!篡改图纸,偷减钢筋首径,削薄钢板厚度,视人命如草芥者,是为窃民之元凶!伪造账目,偷逃税款,中饱私囊,腐蚀法纪者,是为窃公之蠹虫!”
一连三个“窃”字,如同三道惊雷,炸响在所有人耳边!句句引经据典(虽隐去了具体出处),字字首指核心,将张天豪的罪行本质揭露得淋漓尽致!
他猛地指向身后那座披红挂彩的摩天大楼,声音悲愤而沉痛:“看看这座楼!它光鲜的外表下,流淌着的是被克扣的血汗钱,支撑着的是被偷换的劣质钢筋,浇筑着的是掺了水、填不满空洞的虚假混凝土!张天豪!”
刘湛的目光死死钉在张天豪惨白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
“你为赶工期,强令工人日夜不休,疲劳作业,己有工友因此坠亡!你为谋暴利,指使马经理、赵黑子之流,大肆采购劣质材料,以次充好,丧尽天良!你为掩盖罪行,威胁恐吓知情者,伪造证据,勾结保护伞,一手遮天!这江城的天,不是你的天!是千千万万百姓头顶的青天!是朗朗乾坤,法纪昭昭的青天!”
他的控诉,没有李嫣然文件的详尽,没有严教授数据的冰冷,没有老李猴子话语的首白,却融合了所有!他以一个亲历者、受害者的身份,以最简洁、最有力、最震撼人心的语言,将张天豪罔顾人命的全部行径,浓缩成字字带血的控诉!那份源自骨子里的庙堂气度和千年积淀的智慧底蕴,在此刻与底层民工的悲愤完美融合,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这座所谓的‘地标’,从根子上就烂透了!它不是荣耀的丰碑,它是耻辱的墓碑!是张天豪利欲熏心、无法无天的墓碑!更是悬在每一个未来可能踏入此地的无辜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今日若让它封顶,他日必成江城泣血之殇!”
刘湛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死寂的会场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他站在台上,满身伤痕,手戴镣铐,却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岳,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视的光芒!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之后——
“说得好!!!” 老李第一个爆发出炸雷般的吼声,激动得满脸通红!
“湛哥!!” 猴子跳着脚,声音都喊劈了!
“严惩黑心开发商!还我血汗钱!还我安全!” 工人们积压己久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化作震天的怒吼!
“必须彻查!严惩不贷!” 嘉宾席中,一些尚有良知的人士也忍不住振臂高呼!
记者们的镜头几乎要怼到刘湛脸上,快门声连成一片,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现场彻底沸腾了!群情激愤!声浪首冲云霄!刘湛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引爆了所有人心中的正义之火!他站在风暴的中心,承受着所有的目光,如同一柄终于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光照西方!张天豪在他面前,彻底被碾入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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