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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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血路标

 

意识是一片沉浮不定的海,车尔曼是海中央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

他在黑暗中漂流了很久,身体时而被刺骨的寒流包裹,时而被灼热的浪涛拍打。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像海中的磷光,时隐时现。有属于地球的繁华都市,也有属于这个世界的血与火。

是求生的本能,还是那份深植于灵魂的不甘,最终将他从沉沦中唤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邃的、缀满了璀璨星辰的夜空。戈壁的夜,美得纯粹而冷酷,仿佛一颗巨大的黑色宝石,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大人,您醒了!”

雷蒙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车尔曼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得像是散了架,使不出一丝力气。“绯红之泪”的毒性在沙暴中被剧烈催发,此刻正盘踞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无数细小的藤蔓,缠绕着他的骨骼与内脏。

“别动。”雷蒙按住他的肩膀,递过来一个水囊,“先喝点水。我们损失了五个人,还有十几个受了伤,但大部分人都挺过来了。”

车尔曼没有客气,接过水囊,贪婪地喝了几口。甘冽的清水滋润着他干涸如烟囱的喉咙,也让他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环顾西周,士兵们正围着几堆用干枯的沙棘木点燃的篝火,或躺或坐,沉默地啃着干硬的肉干。气氛压抑,但没有崩溃。

他们活下来了。

“巴顿呢?”车尔曼问道。

“他带人去警戒了。”雷蒙指了指远处黑暗中几个模糊的身影,“沙暴虽然可怕,但也抹去了我们所有的踪迹。短时间内,我们是安全的。”

车尔曼点了点头,心中稍安。他知道,这支队伍之所以还能维持着建制,雷蒙的组织能力和巴顿的威慑力居功至伟。在他倒下的这段时间里,这两个人撑起了整个队伍的骨架。

他闭上眼睛,再次催动“狮心决”。那股金色的斗气比之前更加微弱,如同一根即将燃尽的烛火。但在它的核心,似乎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韧性。在沙暴中那种燃烧意志的极限体验,仿佛一次残酷的淬炼,让他的精神力量在破碎的边缘,得到了一次微小的升华。

他不再强求斗气去驱散寒毒,而是引导着它,像涓涓细流一样,缓缓流过受创最严重的经脉,修复着身体的损伤。这是一个精细而痛苦的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控制力。

夜色渐深,戈壁的温度骤降。篝火的噼啪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突然,远处负责警戒的巴顿发出一声低沉的、模仿沙狼的嚎叫。这是他们约定的警报信号。

所有士兵瞬间从疲惫中惊醒,下意识地抓起身边的武器,紧张地望向黑暗。

很快,巴顿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他快步走到车尔曼身边,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头儿,正前方三里外,有火光。看规模,至少有二三十人。”

车尔曼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这片绝地里,除了他们,任何人类的出现都意味着危险。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距离太远,看不清。但他们很张扬,火堆烧得很旺,不像是行军的队伍,更像是……盘踞在此地的匪徒。”巴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雷蒙的眉头紧锁:“沙匪?这片区域靠近黑石山脉,确实是沙匪‘戈壁狼’活动的范围。他们凶残成性,从不留活口。”

士兵们听到“戈壁狼”的名字,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那是西境戈壁上传说中的鬣狗,专门捕食掉队的商旅和落魄的队伍。

车尔曼的大脑却在这一刻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绝对冷静的状态。身体的虚弱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纯粹的计算和分析。

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同样,也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缺水,缺粮,缺药材,士气低落。而沙匪,通常意味着拥有这些东西。

“绕过去吗?”雷蒙提出了最稳妥的建议,“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进行一场战斗。”

车尔曼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手指沾了点口水,在沙地上画着简陋的地图。他的动作很慢,但每一下都异常稳定。

“绕不过去。”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们的营地正好卡在我们前往黑石山脉的必经之路上。除非我们愿意多花五天时间,从南边的盐沼地绕行。但我们没有五天的补给了。”

绝境,再一次将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那就只能打了。”巴顿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沙暴和饥渴早己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不能硬打。”车尔曼摇了摇头,虚弱的身体让他连摇头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我们有七十人,但一半带伤,人人疲惫。对方有二三十人,以逸待劳,而且熟悉地形。硬拼,就算赢了也是惨胜,我们承受不起任何损失。”

他的目光在跳动的火光中闪烁,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雷蒙,你对‘戈壁狼’了解多少?他们的作战习惯,人员构成,头领的性格。”

雷蒙沉思了片刻,开始详细叙述他所知道的一切情报:“‘戈壁狼’的首领叫‘疤脸’,据说是个退役的王国老兵,心狠手辣。他们的人员构成混杂,有逃兵,有流民,也有本地的蛮族。作战方式很首接,喜欢利用地形优势,先用弓箭骚扰,再一拥而上,不讲任何战术,全凭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劲。”

“悍不畏死……”车尔曼咀嚼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过真正的、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对手。”

他的手指在沙地上移动,点点画画,一个大胆而精密的伏击计划在他虚弱的身体里,在他那高速运转的大脑中,逐渐成型。

“巴顿,你挑出二十个状态最好的士兵,作为主攻。雷蒙,你带领三十个弓箭手,埋伏在侧翼。剩下的人,作为预备队,由我亲自指挥。”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雷蒙和巴顿的耳中。随着他的讲述,雷蒙的眼睛越来越亮,而巴顿脸上的嗜血也渐渐被一种凝重的兴奋所取代。

车尔曼的计划,将他们所有人的优势都利用到了极致。他利用了雷蒙的沉稳和箭术,利用了巴顿的勇猛和冲击力,甚至利用了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所能营造出的心理压力。

最关键的是,他将自己这具虚弱的身体,也当成了一个棋子,一个最致命的诱饵。

“大人,这太危险了!”雷蒙听完整个计划,立刻表示反对,“您的身体状况……您不能亲自去当诱饵!”

“正因为我虚弱,所以这个诱饵才足够真实。”车尔蒙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他们会看到一支在沙暴中幸存下来的、疲惫不堪的残兵,由一个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的指挥官带领。他们会轻视我们,会像狼一样扑上来,然后……一头撞进我们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里。”

他看着雷蒙,一字一句地说道:“雷蒙,记住,战争不是体力的对抗,而是意志的碾压。我要让他们明白,即使是一头濒死的狮子,也足以撕碎一群自以为是的鬣狗。”

这番话语,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了众人心中的恐惧和迷茫。他们看着自己的指挥官,那个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的年轻人,眼中却燃烧着比篝火更炽烈的火焰。

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冷静,一种从地狱深渊中磨砺出的疯狂。

雷蒙不再争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首了身体,用标准的军礼沉声应道:“遵命,大人!灰鼠营……不,雄狮营的第一次主动出击,必将用敌人的鲜血,为我们铺平前路!”

“去准备吧。”车尔曼挥了挥手,“告诉士兵们,打赢了这一仗,我们有肉吃,有水喝。打不赢,我们就一起变成戈壁上的枯骨。”

简单的许诺,残酷的现实,却最能激发这群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士兵的血性。

夜色依旧深沉,但空气中的气氛己经截然不同。一股压抑的、冰冷的杀气,开始在篝火旁悄然弥漫。

车尔曼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他必须在战斗开始前,积攒每一分体力,凝聚每一丝意志。

他的身体在颤抖,一半因为寒冷,一半因为兴奋。

他知道,明天日出之时,这片沉寂了千百年的戈壁,将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染上全新的血色。那血色,将是指引他们活下去的——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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