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被称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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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被称为希望

 

城墙上的血,凝成了冰。

混着汗,混着泪,混着六十把豁口刀砍碎的骨头渣。

车尔曼躺在冰冷的石地上。

像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雷蒙的斗气,像探进滚油里的针。

巴顿的咆哮,砸不开他紧闭的眼。

只有那口暗红的毒血,在冰面上,结成了最后的战书。

------“守住!等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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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岩堡西墙的炼狱,在车尔曼那口喷溅的暗红毒血和轰然跪倒的身影中,陷入了刹那的死寂。风卷着浓重的血腥、焦臭和硝烟,呜咽着穿过垛口,吹拂着他被蛮血和自己污血彻底浸透、紧贴在身上的残破斗篷。

那口混着脏腑碎片和腐败淤泥般的暗红污血,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粘稠的冻土上,如同宣告着某种终结的印章。粘稠的血浆在极寒中迅速凝结,混着蛮族的血污、碎肉和内脏残渣,在他跪倒的膝下和拄剑的手边,冻结成一滩妖异而绝望的暗红色冰壳。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

“吼——!!!”蛮族震天的战吼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出更加狂野、更加亢奋的咆哮!青铜阶蛮将被一剑毙杀的震撼,被眼前这个强大敌人突然的崩溃彻底点燃了他们的嗜血欲望!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群,无数双赤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那个跪倒在垛口、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身影!攀爬的速度陡然加快!嚎叫声更加疯狂!

“大哥——!!!”巴顿的嘶吼带着撕裂声带的绝望和狂暴!他巨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猛地撞开两个挡路的蛮子,硬生生用肩膀顶开一柄劈来的骨刀,带着飞溅的血花,不顾一切地扑向车尔曼倒下的位置!他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那个被血污覆盖、生死不知的身影,所有的暴戾和愤怒都化作了无边的恐慌!

“灰鼠营!堵住缺口!”雷蒙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瞬间刺破了混乱和恐慌!他身影比巴顿更快!如同灰色的闪电,在巴顿扑到之前,己经稳稳地站在了车尔曼跪倒的位置!手中的制式短剑化作一片冰冷的寒光,精准无比地格开三支从不同角度刺向车尔曼要害的骨矛和投矛!剑光闪烁间,两个试图趁机扑上来的蛮子捂着喷血的咽喉踉跄后退!

他看也没看身后扑来的巴顿,冰冷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锐利地扫视着瞬间岌岌可危的垛口防线!蛮族因车尔曼倒下而爆发的疯狂反扑,如同黑色的怒涛,狠狠拍击着失去主心骨的灰鼠营阵地!

“左翼!长矛顶住梯子!别让他们上来!”

“右翼!滚石!砸那个拿斧头的!”

“中间!跟我顶住!堵死这个口子!”

雷蒙的声音短促、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冰冷的指令,强行注入每一个因车尔曼倒下而陷入巨大恐慌的灰鼠营士兵混乱的大脑!他手中的短剑没有丝毫停顿,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刺击都精准狠辣,如同最稳定的锚点,死死钉在防线崩溃的边缘!

巴顿巨大的身躯终于扑到车尔曼身边!他颤抖着伸出沾满血污的大手,想要扶起车尔曼,却又不敢触碰,仿佛那是一碰即碎的琉璃。“大哥!大哥你醒醒!别吓我!”他粗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巨大的恐慌让他手足无措。

车尔曼毫无反应。他单膝跪地,上半身佝偻着,额头几乎触到冰冷沾血的冻土。长剑依旧死死拄在地上,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倒下。粘稠的暗红污血混着蛮血,顺着他低垂的下巴,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冻结的血冰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动着肩头那道深可见骨、被蛮将斧风撕裂的巨大伤口,更多的鲜血混着一种诡异的暗色渗出,染红了破碎的皮甲。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如同破败风箱般的、令人心悸的杂音。

“让开!”雷蒙冰冷的厉喝在巴顿耳边炸响!他格开一支刁钻射来的毒箭,身影瞬间退回,蹲在车尔曼另一侧。冰冷的眼神迅速扫过车尔曼灰败死寂的脸色、肩头恐怖的伤口、以及嘴角不断滴落的暗红污血。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只手闪电般按在车尔曼后心命门穴!

一股精纯、温和却异常坚韧的斗气,小心翼翼地探入车尔曼濒临崩溃的体内!

如同将一根细针探入了沸腾的、充满剧毒和毁灭的滚油!

“嘶——!”

雷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按在车尔曼后心的手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毒针狠狠刺中,猛地弹开!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股阴寒刺骨、粘滞霸道、充满了腐朽和破坏气息的恐怖毒力,如同拥有生命的毒龙,沿着他探入的斗气反噬而来!瞬间冲入他的手臂经脉!冰冷、麻痹、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蔓延!

雷蒙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无比的骇然!这毒……比他想象的更恐怖百倍!不仅疯狂侵蚀着车尔曼的生机,更带着一种诡异的、吞噬和污染斗气的特性!仅仅是接触的瞬间,就让他手臂的斗气运转变得滞涩无比,如同陷入泥沼!

“他……他怎么样?!”巴顿看着雷蒙煞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手,巨大的恐慌几乎将他吞噬。

雷蒙强行压下手臂经脉中翻腾的毒力和剧痛,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毒入膏肓!心脉将断!”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皮囊,倒出仅有的几颗散发着微弱清香的褐色药丸——这是军校配发的、用于稳定内伤和解毒的普通行军丹。他毫不犹豫地捏开车尔曼紧咬的牙关(触手冰冷),将几颗药丸全部塞了进去,又迅速拿出水囊,小心地灌了几口水。

药丸入口,如同泥牛入海。车尔曼的身体只是微微痉挛了一下,呼吸依旧微弱而杂乱,嘴角暗红的污血仍在缓慢渗出。那杯“绯红之泪”的恐怖毒性,早己超越了普通解毒丹药的极限!

“妈的!!”巴顿目眦欲裂,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垛口外那些疯狂攀爬、嚎叫的蛮子!所有的恐慌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狂暴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杂种!老子撕了你们——!!!”

巴顿的咆哮如同受伤远古巨兽的哀嚎,震得整个垛口嗡嗡作响!他巨大的身躯猛地弹起,不再守护车尔曼,而是如同彻底失控的杀戮机器,挥舞着那柄沾满脑浆和碎骨的巨大战锤,狂暴地冲向缺口最大的那架云梯!战锤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毫无章法地疯狂砸向任何敢于冒头的蛮子!头颅、肩膀、胸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脆弱的陶器般纷纷碎裂!滚烫的鲜血和碎骨肉末如同暴雨般泼洒!他用自己的身体和狂暴的攻击,硬生生堵住了那个即将崩溃的缺口!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恐慌和愤怒!

雷蒙看着巴顿狂暴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气息奄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车尔曼,冰冷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决然。他迅速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衬衣角,动作麻利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始为车尔曼肩头那道恐怖的伤口进行最简陋的包扎止血。每一次触碰那冰冷的、渗着暗红血液的皮肉,都让他心头一沉。

“克罗夫!带两个人!把百夫长抬到后面箭垛下!用尸体围起来!别让流矢伤到他!”雷蒙包扎完毕,猛地抬头,冰冷的命令如同钢钉,狠狠钉入正在垛口后死命捅刺的老兵耳中!

老兵克罗夫佝偻的身体猛地一颤,剧烈咳嗽着,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地上如同血人般的车尔曼,又看了一眼在蛮潮中狂暴厮杀的巴顿和冰冷指挥的雷蒙。他枯瘦的脸上肌肉扭曲了一下,猛地发出一声如同破锣般的嘶吼:“疤脸!狗子!跟我来!”

他不再理会眼前的蛮子,和那个脸上带疤的瘦高个、以及另一个还算完好的士兵,连拖带拽,艰难地将车尔曼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身体从冰冷粘稠的血冰中拖起。车尔曼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三人顾不得许多,咬着牙,承受着流矢和飞石的威胁,将车尔曼拖向后方一个相对凹陷、堆放着几具守军尸体的箭垛角落。

他们将车尔曼小心地(或者说粗暴地,因为他们力气实在有限)放在冰冷的石地上,用那些冻僵的尸体和散落的破损盾牌,勉强堆砌起一道矮小、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屏障。

车尔曼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下是冰冷的、沾满血污的石板。脸上、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己经冻结的暗红和黑褐色的血痂,如同披上了一层由死亡编织的硬壳。只有嘴角,那缓慢渗出的、带着诡异暗红光泽的污血,在极寒中尚未完全冻结,如同一条垂死的、缓慢蠕动的暗红色小蛇,沿着下巴的轮廓,一点一点地……在冰冷的石面上蜿蜒爬行,最终,混入了身下那滩更大、更暗的、由无数生命凝固而成的血冰之中。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灰败的脸色在铁灰色的天光下,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气。仿佛生命之火,己经在那口喷出的毒血中燃尽了最后一丝火星。

箭垛外,是震耳欲聋的杀戮风暴。

巴顿如同浴血的魔神,巨大的战锤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狂暴的怒吼声压过了蛮族的嚎叫,他用最原始的力量和血肉,死死堵住最大的缺口!他身上又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大半个身躯,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疯狂的杀意!

雷蒙如同最冷静的战争机器,短剑化作收割生命的冰冷弧光,身影在狭窄的垛口后鬼魅般穿梭。他冰冷的声音短促而精准,指挥着残余的灰鼠营士兵,用长矛、用滚石、用捡起的蛮族武器、甚至用牙齿和指甲,死死顶住一波又一波疯狂的冲击!

“顶住左侧!别让云梯靠上来!”

“右边!把那个推梯子的蛮子射下去!用他们的弓!”

“中间!跟着巴顿!别退!一步也不能退!”

老兵克罗夫包扎着肋下崩裂的伤口,剧烈咳嗽着,却红着眼睛,用豁口的砍刀疯狂劈砍着云梯的边缘!那个脸上带疤的瘦高个,完全成了血人,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却用剩下的一条手臂死死抱着磨尖的木矛,如同打桩机般对着梯子上的蛮影疯狂捅刺!断指的士兵只剩下三根手指能用力,他用肩膀顶着破损的盾牌,嘶吼着用身体去撞开攀上垛口的蛮子!

六十多把豁口的刀,在血与火的熔炉中,在失去领袖的巨大恐慌和雷蒙冰冷命令的强行凝聚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歇斯底里的凶性!他们不再是散乱的灰鼠,而是被逼到绝境、亮出所有獠牙、用生命去填补防线的困兽!每一次挥砍,每一次捅刺,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绝望的嘶吼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城墙如同巨大的绞肉机,疯狂吞噬着生命。蛮族的尸体和守军的尸体在垛口下、在城墙边堆积如山,又被后续的冲击踩踏成泥。鲜血在冰冷的石面上流淌、冻结,又被新的热血融化,汇成粘稠的、暗红色的溪流。

雷蒙冰冷的眼神扫过如同血魔般厮杀的巴顿,扫过在绝境中疯狂挣扎的每一个灰鼠营士兵,最后,落向箭垛下那个被尸体和盾牌围拢、如同沉睡在血痂坟墓中的身影。

他猛地格开一柄劈来的弯刀,反手将短剑精准地送入偷袭者的心脏。冰冷的声音穿透杀戮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钢铁般的意志,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士兵耳中:

“守住这垛口!”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带着一种冰冷的信念和残酷的希望:

“守住!等他醒来!”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巴顿的狂暴战吼猛地拔高了一个音阶!巨大的战锤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砸向一个蛮族小头目!

克罗夫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嚎,抱着一个攀上垛口的蛮子滚落下去!

断指的士兵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将破斧头劈进一个蛮子的锁骨,斧刃深深卡在骨缝里,再也拔不出来!

六十多把豁口的刀,在血与火的炼狱中,在失去灯塔的绝望深海里,被这句冰冷而残酷的命令,强行凝聚成最后一块……染血的礁石!

他们不知道百夫长能否醒来。

不知道这礁石何时会被黑色的怒涛彻底拍碎。

他们只知道,守住!

守住这血痂覆盖的城墙!

守住这最后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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