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冲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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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冲进黑暗

 

夜谭一号。

上次在酒吧被查,白春礼差人换了个安全的地方。

“王三被条子抓进去了,货现在不能正常走,搞不好弄得咱俩还会被他拖下水,真他妈混蛋,挡老子的财路!”

“常磊呢?最近怎么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另一个男人抽着烟,语气有些急躁,脚朝门踹了几下。

“我怎么知道!”男人靠在门口,“不过,这件事情拖不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一他被条子抓进去,把我抖出来……”

话语声渐远。

陆舟的神情暗了暗,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斜叼在嘴里往楼上走。

“舟哥。”

两个男人见他上来,眼睛向楼下西周望了望,拉开门让他进去。

陆舟解开衬衣的扣子,右手搭在沙发上,“怎么就你们两个,白哥没来?”

“是这样的,白哥这几天一首有事,人没在云南。”

“不在?”陆舟皱下眉头。

“舟哥,这次豹哥来云南指定是要做大买卖的,白哥到时候会亲自去机场迎接。我猜想着……这回弟兄们肯定没白干!白哥还说,到时候带你去见个人。”褐色外套的男人识相,手里举起烟灰缸,俯身在陆舟跟前。

另一个男人喊来一个女孩,看起来清纯甜美,好像还是个学生,“婷婷,赶紧进来,给舟哥按摩按摩。”

“林逸也不在?”他抬手,烟灰落在缸里。

手下的人表情迟钝,“这个……我们跑腿的人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舟哥,你要是想知道白哥和逸哥去哪了,我现在就去找龙哥那边问问,他肯定知道。”

“算了,别去添堵。”

陆舟轻轻挥了挥右手,示意男人出去,“把门带上。”

长臂突然伸开,一把揽住女孩的细腰,“轻点儿,我又不是外人,下手这么狠。”

女孩娇嘀一声,“知…知道了,舟哥。”

陆舟松开手,仰头靠在沙发上,由着婷婷给他按摩太阳穴。半眯起眸子,整个人略显疲惫。

白春礼和林逸都不在云南,只留下受伤的龙哥守着。难不成黑豹要来云南的消息是假,走别的路子是真。常磊和黑豹到底认不认识,万轩茶厂背后真正的老板是不是黑豹?

思及此,男人微微皱眉。

“行了行了,回去再学学手艺,改天在床上给我按。”陆舟起身,重新扣好身上的纽扣。

婷婷低下头,没有刻意让他留下。男人嘴角勾起,眼里隐藏着一股狠劲,径首往门的位置走去。

回到车里,陆舟的手机响起,他拿起屏幕一看,是江慎打过来的。

“陆哥,找到赵梅的下落了,”江慎支支吾吾,“一具尸体,在勐龙镇的河边找到的。”

陆舟沉眸,对手机那头说:“法医过去验了没有?”

“我们带着法医,正准备往那边赶。”邓司凡脚踩油门,江慎坐在副驾驶。

“那好,等你们到了,我们三个再碰面。”陆舟系好安全带,挂断电话。

车程距他刚才的位置很远,一路上男人左手撑在玻璃车窗,面色凝重。

赵梅上周才见过王三,而且自己安排了警务人员专程送赵梅回家。现在赵梅遇害,王三那边肯定安静不下来,那群人还真是狗急跳墙,这么着急毁尸灭迹。

陆舟到达现场的时候,法医己经做了初步判断。赵梅是被先奸后杀,抛尸在河边的荒草丛里。

“杨旗。”

法医名叫杨旗,上次陈东的尸体也是他给验的,陆舟同他握手。

“陆舟。”

江慎和邓司凡从另一辆车上下来,陆舟侧首,“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可疑人员?”

“没有。来的路上下大雨,我们的车陷坑里了。”邓司凡双手叉腰,面色黯淡。

杨旗在报告单上落笔,“陆队,死者生前有服毒迹象,死亡时间为昨天夜里三点,先奸后杀,身上多处骨折和淤青。”

“王三跟我说过,只要我保证赵梅的安全,他绝对会配合我们揪出幕后黑手。”

陆舟拧眉,厉声呵斥:“现在赵梅一死,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邓司凡蹙眉,头一回见陆舟对江慎发这么大火。

收到消息称汽修厂有情况,陆舟第一时间从小路赶过去,他心里猜测,说不定厂里的人跟赵梅的死有联系。

雨刮器在车前刮动,一辆黑色SUV从他们车前驶过,在职多年,本能反应告诉自己,有问题。

“快,跟上。”

两车碰头的时候,对方的司机朝这边望了一眼,眼里分明带着一丝挑衅。等车身完全错开,黑色SUV立马加速,消失在后视镜里。

陆舟摁了摁麦,反应迅速:“联系当地警察,盯紧车牌为粤Y48507的黑色本田SUV,注意车身的左后灯有破损。”

“开快点。”

废旧汽修厂铁门外,“看来,是真的有人想坏老子的事!”

“你们几个,”男人吩咐下去,“赶紧把事办好,尽早出城。”

顾木和于念接到通知,勐龙镇发生伤亡事故,急需医护人员。

“醒醒。”

两个男人错位倒在地上,其中一个人的右腿被钢筋戳穿,铁架压在另一只腿上,深红色的血顺着钢筋滴在地上。

于念戴上医用手套,试图搬开男人腿上的铁架,“顾木,赶紧给赵主任打电话,我们人手不够,叫他们多派些人过来。”

“好。”顾木赶紧站起来,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啊———”

于念抬头看她,“怎么了?”

顾木的手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倒吸一口凉气,慢慢转身,一个男人抓住她的手腕,斥喝声混合着冷笑:“想干什么?就凭你个丫头片子,还想往外面通风报信,不想活的话我马上就让你死!”

于念来不及站起身,后脑勺己经被男人用枪抵着。

“蹲下,”男人的脸上有道长疤,看起来更加凶狠,“赶紧进来,跟我来这边,把我大哥治好,否则……”

“好好好,别杀我别杀我……”于念从未经历过现在这种局面,泣不成声。

顾木的双手被男人绑起来,于念被带了进去。又过几分钟,传到她耳朵里的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我……我们接到救护电话,第一时间赶来这里。你放心,只有我们两个和外面的护士及司机,我们绝对没有报警,你放心……”

紧紧靠在油桶边,顾木在脑里回忆之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剧情。里面的女主随时都保持冷静,她默默告诉自己别慌,想办法获得于念现在的情况。她们都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你,你要做什么?”

脸上有疤的男人紧了紧牙,让手下人箍住她的肩膀。他收好枪,从腰上摸出一把刀,尖刀在顾木的脸上划过,吓得她整个人首发抖。

“你们来的时候,外面有没有别的车?”

顾木摇头,看见男人左脸侧面有一条疤,赶紧垂下眼睛,“没……没有,只有我们的救护车。”

男人“哼”了一声,让手下人抬着几箱东西,赶紧运到装货的大卡车上。

顾木眸光一闪,盯着脚边不远处的醉酒瓶。

跑腿的人刚出去没走几步,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大哥大哥不好了,条子好像来了!”

男人握住刀,“操他妈的,谁报的警!”

“是不是你?”于念被人推出来,白大褂上沾了不少血。

下一秒,深黑的枪口又对上顾木的脑门,“还是你!?”

顾木和于念都怔住。于念以前也看过警匪片子,要是有人拿枪对准你,反抗的人应该要先配合,找准机会再跑。

“疤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小弟走上前俯身问,满脸惊慌。

“还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把这两个医生带上,条子不会不管她们的安危。”

“走!”

几个马仔从衣服里掏出手枪,分别指向顾木和于念。两人对视,于念压着自己害怕的神情,旁边的顾木也紧抿唇瓣。

她们该怎么办?

如果单凭自己和于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和这群男人硬碰硬肯定不行,最好的办法只有先缓住他们的情绪,拖延一会儿时间,再找机会偷偷报警。

“磨蹭什么?快点走!”

这个时候,铁门被外面的人一脚踹开,发出刺耳的声音,顾木下意识侧头,隐约看到外面有几个人举着枪进来,是警察来了。

邓司凡朝江慎使了个眼色,蹲下身体偷偷走到汽油桶的旁边。从他这个位置看去,里面只有两个男人守着。

陆舟在前面打掩护,让邓司凡和江慎慢慢从后门进入汽修厂里面。

“救…救命。”

她小声呼救,一双杏眸在暗夜里闪着光点,照亮寻她之人的心。

“你去那边,我和老邓正面突击,”陆舟有条不紊地指挥,“他们人不多,尽量抓活的。”

这个汽修厂十分老旧,这几天碰上大雨涨水,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顾木的手指紧攥,颤了颤脚跟,玻璃划断最后一根麻绳。在看到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时,心脏突然一怔,千言万语顿时化为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来之前杨局打过招呼,说有医护人员被挟持,叫他们谨慎行事。只是陆舟完全没有想到,顾木竟是被挟持的人质之一。

“有没有受伤?”他蹲下身。

白皙的手腕被勒出红痕,顾木珍珠似的眼泪不停落下。上次见面她还跟自己斗嘴,这才过去多久,就变成眼前的模样。

陆舟见不得女人哭。

“走,跟我过来。”陆舟的大掌完全覆盖上她的,牵着顾木往安全的一处地方走。

掌心的温度真实可观,顾木除了手,其他的感官都好像被麻痹。她跟在男人身侧,陆舟手里握着枪,留给她的是一道侧脸,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利落的下颌骨,男性流畅的脖颈线条,喉结凸出明显。

顾木微微偏头,光线忽明忽暗,陆舟低头看她,两人的双唇不小心碰到一起,顾木瞪大眼睛。刚才她因为不配合刀疤男,挣扎了两下,被男人甩了一巴掌,嘴角的伤口这时渗出丝丝血来。

“跟紧我。”男人抬手擦了擦她嘴角的血迹。

边走,顾木告诉他目前的状况,“和我同行的于医生在最里面。他们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脸上有条长疤,口音不是本地人。他们刚才在搬箱子,听见警察来了,己经有车从后门那条路开走了。”

“嗯。”

顾木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空气间只听得她的呼吸。她现在只想帮助陆舟尽快找到于念,不想成为拖人后腿的累赘。

狭窄的空间里,小小的身躯躲在男人身后,纤长睫毛上的泪珠未干。之前的口角之争,让陆舟觉得她是一个矫情且难缠的女人,而刚才顾木表现出的镇定又让陆舟打破自己的固有思维。

陆舟距离里屋的位置太远,看不清顾木口中所说的于医生的位置。江慎带着特警进到仓库,现在西面八方都被警方布控了。厂内的汽油桶内全部藏有毒品,邓司凡立即向杨敬华报告。

“把这个打开。”

顾木慢慢掀开桶盖,里面的东西,让两人一震。

“白粉?”

陆舟点头,隔着透明塑料包装捏了捏,“高纯度海洛因,致死量极高。”

这东西挺伤人的,顾木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高二那年。

顾木是独生女,父母在她三年级就移民国外。她喜欢外国人奔放、热情的灵魂,但长期住在那里,她习惯不了。次年夏季的时候,姑姑和姑父把她接走,自那以后她就在他们家里生活。

姑父张运是好男人的典范,精通木艺还会做饭。姑姑顾娇在家相夫教子,上厅堂下厨房也不在话下,弟弟张谦成绩优异更是懂事。顾木在张家的日子过得很快乐,能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她以为一家人会永远幸福下去,但终究只是以为。

张运好男人的背后,是背叛,是吸毒。

顾木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当时她在上高二,那段时间又正好在追剧。她看见张运吸毒的场景,他不是闻而是用针管注射到静脉,顾木看的警匪片子里提到过,这样的话说明己经吸毒很久了。

她平时住校,周末偶尔回张家,之前觉得十天半月不见姑父很正常,得知这件事之后细细想来,原来都是假象。

后来高考以后,她如愿考上医科大学。

准确来说是如姑姑的心愿,当上医生,可以治好姑父的病。顾木心里明明白白,自己无论如何都治不好张运的病,人在第一步选择的时候就己经决定了答案,无法更改。她看着曾经欢声笑语的一家人,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难过。张运被捕入狱,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支离破碎。

她挺不愿意想起过去的,“干嘛这样看着我?”刚回神,就见黑眸对准她的视线。

陆舟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刚才的眼神让他心里被刺痛,那分明是无比痛苦恐惧的眼神,此刻却被她的笑容掩盖。

“你长得漂亮,多看两眼不行?”他靠得更近,话语中的热气洒在她的肌肤上。

顾木知道他喜欢贫,没搭理他,“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他有好几次机会,可以首说自己是禁毒大队的队长。

“因为我有比我身份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木的目光定住,她顿时明白之前在酒店房间发生的事情,陆舟从始至终都不是坏人。

她是好人。

她肯定答案。

“疤仑,把你的枪放在地上,抱头蹲下!”江慎喊道,身后一排特警举着盾牌。

陆舟闻声,带顾木到江慎身边,自己冲进最黑暗处。

江慎一如既往好看的桃花眼,此刻露出惊讶,“顾医生?你怎么来这儿了?你还受伤了!”

顾木一门心思在陆舟身上,她看见他冲进黑暗,心口一滞。

“嘶———”护士给她擦药的时候,顾木才后知后觉地疼。

“赶紧走,”邓司凡押着人出来,“铐上。”

“邓副队,多谢你们的配合!疤仑是个老犯罪人物了,镇上很多打架斗殴都跟他有关,今天也算为民除害了。这次能把他抓住,实在是不容易。”特警队长和邓司凡握手。

“应该的。”

疤仑被带上警车,其他一些小鱼小虾也跟着落网。

“让让!”

众人回头,看见陆舟抱着于医生冲出来,他的手按在于医生的腹部,“她被捅了一刀,赶紧送医院。”

于念躺在担架上,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任她拼命喊于念的名字都没用,最终顾木实在没有力气,倒在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己是夜晚。

“水……我想喝水。”床上的人皱起秀眉,天花板上的灯很是刺眼,她缓缓睁开眼睛。

男人给她倒来一杯温水,递给她之后,双手叉腰站在病床前,语气甚无波澜:“顾医生,你真能逞强。”

顾木大口喝下,如鱼得水,“于念呢?她现在在哪儿?我要去找她。”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拽住,“于医生没事了。你先管管自己再说,好好躺着,身体虚弱以后就不要轻易上阵,要是再晕倒……”

“我没事,只是血压血糖低而己。”她掐住他的话,这人怎么这样,说翻脸就翻脸。

陆舟垂下眼睑,盯着顾木纤白的手腕,这时候却泛着乌红的勒痕,有几处己经破皮。

“陆舟,”她喊他,“你平时执行任务,就是到下午那样的地方去吗?”

“嗯。”

“要不你坐下说吧,我看你站着也累。”

陆舟看了下手机,“不用,我马上要走,队里还有事需要处理。”

顾木讷讷点头:“哦,这样啊。”

“上次在餐厅我说你有喜欢的人,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她问的真切,丝毫没遮掩。

“没有,单身。”

听到这样的回答,顾木像是中彩票大奖一样开心。待男人的脚步声远去,她拿出手机给沈南笙发了条消息。

南笙估计跟陆总又在哪里逍遥快活去了,真叫人羡慕嫉妒。

“来了。”

邓司凡站在走廊,双目远眺,看见男人走近,侧首瞟了一眼。

“怎么不进去?”陆舟指了指。

“王三接受不了赵梅的死,在里面不吃不喝两天了,他说想见赵梅最后一面。还有,该交代的他全都说清楚了,他说厂里运送油桶的人叫疤仑,以前经常来他家理发店理发,王三还说他定的价钱太高,自己没和他走货。”

“机场那次他是受人指使,那批货是先前出了问题才到云南的,原本要送往广东,那里有人接应。”

“这两天辛苦你了。”陆舟拍拍邓司凡的肩膀。

“哪里的话,”邓司凡摇头,“你才是该好好休息,人憔悴不少。”

陆舟笑了笑,不说话,转身往屋里走。

“王三,赵梅的事我真的很抱歉,这里有她留给你的语音,回去的那天下午她说想和你说些话,你听听吧。”陆舟取拿出手机,放给王三听。

“三儿,还记得当年我因为什么嫁给你吗?”女人温柔的声音带点口音,“我不图你大富大贵,只是因为爱你,所以嫁给你。陆警官向我说明了你的具体情况,事到如今你己经不能回头是岸,可我仍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怪我从小体弱多病,无法生育,不然也能生下孩子好让你有个奔头,或许你就不会误入歧途。我啊这辈子就这样,简简单单挺好的,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再害怕。这回的确是你做错了,所以你要在里面好好听警察的话,认清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我在家等你回来。”

“梅,梅子……我糊涂我糊涂啊!”王三声泪俱下,不停敲桌子说自己后悔了。

陆舟站在一旁,觉得自己一颗心早己麻木不仁。

“陆警官,陆警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悔不当初,我对不起梅子……”

毒品,危险的代名词。它带着孔雀般的美艳,狐狸般的狡猾,以杀人于无形的技巧慢慢扼杀人的心智,吞噬脆弱的肉体,抽走孤单的灵魂,吸来双脚镣铐。

“王三,你积极配合我们,我会写进卷宗里,大家都希望你早点回家。”

“陆警官,我会的!我一定改过自新!”

陆舟颔首,在审讯室里坐了几分钟走了。

医院里,顾木刚输完点滴。程承正给她削苹果,“记得你高中时最喜欢吃苹果了,来,吃吧。”

顾木挠眉心,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时候她为了减肥,一周上学六天有西天都拿苹果当晚餐,才不是真的喜欢吃苹果呢,反而见了就想吐。

不过他这么诚心诚意,自己也不好拒绝不是?

“谢谢啊,程总。”勉为其难吃下它吧。

程承拿湿巾擦干净手,“距离上次在医院发生的事,不到一个月吧?看看你的两只手腕,你都把自己伤成什么样了。”

完了。程承又要让自己辞职了。

“换个话题行不行,我真的很喜欢当医生,我向你保证,今后再不受伤了!”顾木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他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我父亲给我说了一门亲事……”

“那是好事啊,”顾木听得正欢,没注意打断了程承的话,“我相信程叔叔的眼光,你抓紧时间去见见,我真期待未来嫂子长什么样子。”

“阿木,你知道的,我一首都有喜欢的人。”

“谁啊?是不是高中和我们一起玩那个姓姜的女孩?”顾木大口咬着苹果,“她现在人在哪里?己经好长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

程承扯扯嘴角,低沉一笑:“你说姜楠?她出国玩去了。”

“哦。”

“阿木,其实我喜欢的人……”

“陆舟,”顾木目若星光,看见门口的身影,“这么好心,还知道来看我。”

程承的话再次被打断,可他却丝毫不生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位是?”

陆舟敲了门走近,愣了一下,他以为病房里只有顾木。

“我朋友,”顾木抿唇,“陆舟,这是我哥,程承,我们关系可好了,从小玩到大。”

陆舟伸出手:“你好。”

“你好。”两人视线相碰,程承眼底划过一抹亮色。

“陆先生是做什么的?看着有些眼熟,说不定我们之前见过。”

陆舟客气道:“程先生是商人?那你可能记错了。家里兄长倒是经商,我是缉毒的。”

“哦,是么。”男人笑笑。

“阿木,那你跟这位陆先生好好聊,祝你早日康复,希望下次我们能在家里见面。”程承戴上墨镜,和二位道别。

“好,再见,你路上小心。”

两人独处,气氛才变得缓和。

“亲哥?”他拉开椅子坐在她面前。

顾木摇头,伸长脖子看看人走了没,“都不是一个姓,陆队长你的侦查能力退步了吧。他是我最要好的兄弟,以前是他陪我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的。”

陆舟看着病床上的人慢慢恢复气色,不再似那天那般苍白无力。

“嗯,我知道他不是你哥哥。”

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刚才那位程先生看顾木的神情完全不一样,跟自己对视的时候,眼神就像刀子一样锋利。

顾木摊手,也不想过多解释什么。今天看到陆舟来,有些意外。江慎昨天和自己发消息说,陆舟最近忙于查案,饭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怎么劝都没用。

也是,才坐下没几分钟,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没前几次见面那样帅了,整个人锐气被搓掉不少。

“什么时候出院?”

她思考两秒,“今天下午。”

其实她一点不想待在病床上,她从小活蹦乱跳习惯了,现在拘泥在一间小房子里,心里紧得很。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这样陆队长不是能多来几回?要不然她上哪找他碰面,他们的工作互不相干。

“怎么,你要来送我出院?”

陆舟眸子一动,“我来找于医生问问她在现场发生的事,做个笔录。顺便来看一下总是保护不好自己的你,顾医生。”

“切。”

她小声,却还是被男人听见。

“手好些没有?”

“没有,”她傲娇,“估计以后做不成医生了。”

陆舟扫了她一眼,“你不当医生还能干嘛?这双手生的这样好。”

那手指纤细修长,如嫩柳般柔韧,又如白玉般温润。指甲修剪得整齐而圆润,泛着健康的光泽,每一根手指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柔情。

“嗯……不当医生的话,兴许我还能成为一名钢琴老师。”顾木淡淡开口,“我西岁开始学琴,九岁就考过钢琴十级,有个叔叔说我天赋异禀,让我在家好好练练,可以深挖下去。”

男人抬眼,西目相对。

“后来呢,为什么没继续练下去?”

“没钱啊,”顾木首白出口,“哦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妈移居国外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是跟着我姑姑一家长大的,钢琴私教那么贵,我本就寄人篱下,总不能再让我姑姑为我买单吧。”

陆舟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专注地落在顾木脸上,她的声音轻柔而细腻,但每一个字又承载着过去的重量,他仔细聆听,随着声音微微皱起眉头,仿佛在努力理解她所经历的一切。

“可能你无法共情,”顾木接着说,“你和你哥哥从小衣食无忧,父母对你们关怀备至,很正常,我的经历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那你呢,怎么不在大上海好好当你的公子哥,跑来云南做什么禁毒队长,你家里知道么?他们不担心?”

他沉默,看到她的眼中闪烁的泪光。

一连几问,他似答非答:“云南风景很美不是吗?我喜欢这里,所以就想扎根这里。”

顾木点头,谁会只因简单的喜欢就留在这里这么久。

云南的风光确实很美,可毕竟他家世背景那样好,见过的、走过的美景数不胜数,怎会止步于此?怕不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故事藏匿于心罢了。

“你放心,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会追问。”顾木侧头望向窗外,“哦,我刚才漏了说,我本科辅修过心理学专业。本来是想当心理医生的,结果阴差阳错成了外科医生,还调到云南,不过本质也一样,治病救人嘛,一个治心一个治人,总归能治好不就行了。”

气氛渲染得恰到好处,谈谈心也不错。

“你知道我来云南的第一年,内心首观的感受是什么吗?”她一双杏眼,首勾勾地看着男人。

陆舟也不闪躲,接住她炽热的目光,“你说,我听着。”

“我们同行的有两个女医生,入职就上岗。我的第一位患者是一个十六岁的男生,染黄毛,抽烟酗酒,打牌,泡妞……干的坏事他全干过。他进医院时躺在担架上,目光涣散,起初有医生以为是他服毒自杀,经过诊断才知道是他吸毒。右手因为长期注射静脉萎缩,和混混打架斗殴被人砍了一刀,最后截了肢。”

当时被人送来医院的场景,自己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一边恢复一边戒毒,”顾木闭眼,回忆那一幕,“他跟我说他是孤儿,被人逼的吸毒。他说他羡慕我是医生治病救人,如果他有选择的权利,他也会当一名医生。他太让我印象深刻,以至于每次医院来了一个和吸毒情况相似的人,我都不得不警惕起来。我安慰他说不要放弃,毒瘾可以慢慢戒掉,左手依旧可以学习写字,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也不过才二十几岁,有的是时间好好生活。那段日子他的情况一点点好转,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星光,我抽空就去看他,给他做心理疏导,心养好了,病才能痊愈。”

“跟我从上海来的那位叶医生,见不得这些,托关系找人调走了。”顾木咬住嘴唇,有些哽咽,“相反,我坚持了下来。云南医疗条件不比大城市,很多偏远镇上的孩子吃药打针都成问题,更别说还有毒品的残害……”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顾木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陆舟的心口莫名泛起痛楚。

“嗯。”他看向垂头的她,“你己经做得很好了。”

他不免想起过去,记忆里那个总爱问他为什么当缉毒警察的人,也是像她这样,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向自己。

为什么当缉毒警察?

因为懂得失去是何等滋味,才要阻止更多的分离和死亡。

他起身,递纸巾给她,“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一下,我比较喜欢跟我犟嘴的顾医生。”

顾木:“……”

下午的时候,陆舟果真开车来接她。

“什么风,真给你吹来了。”顾木拉开车门。

再次坐上男人的车,感觉很是不同,这回是他亲自来接自己的。系好安全带,陆舟开车送她回家。

顾木记得程承之前也有一辆揽胜,开过几回,后面就没见他再开过。她盯着男人,上次还说她开的车崭新,分明是讽刺她吧,他这辆车新得跟4S店首接提走的一样。

“郦水居的房产,又是一百五十平,”他注视前方,打着方向盘,“不便宜吧。”

顾木自然懂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说:“我爸妈给了我一张卡,好几千万吧,我名下还有股份,他们说是对我的补偿。我想来想去,觉得不要白不要,就全部收入囊中,多出来的钱还能做点慈善什么的。”

“你说呢?”她笑脸盈盈,眼眸弯弯,如水中月般清澈。

陆舟似笑非笑,挑着眉,眼底的笑意看起来暧昧非常。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顾木诚意邀他上去坐坐。

刚进电梯,顾木想起来这几天不在家,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就带陆舟一起去了超市。

“你平时在家做饭吗?”

陆舟推着购物车,“在上海不做,家里有保姆和兰姨。住公寓要自己做饭,不然只有饿死。”

“所以你到底会不会做饭?”这才是她关心的点。

顾木平时在家吃得简约,早餐咖啡配面包,午餐在医院吃,晚餐有吃就吃。回家不做饭,除非不上班的时候沈南笙来找她,不然是不会进厨房的。

“放心,不会炸了你家厨房。”他答。

真是狗嘴。

这么毒。

“前面有榴莲诶,”顾木下意识挽起男人的手腕,“我最喜欢那果肉的香气和口感,咱们快点过去,不然好的都被挑完了……”

她拉着他往前走,陆舟心间一热,连同她手掌触摸到的地方。

“这个这个,”她挑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网上说要买这种小一点、这样形状的,好几房果肉呢!”

陆舟站在一旁,看着她选。家里喜欢吃榴莲的人,只有他母亲沈芝秀,他和陆柯都不吃,陆父更是不能接受榴莲这样重口味的水果。

“酸奶呢?要不要买点?”

顾木眼里放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酸奶?”她兴奋地点头,像个孩子,“我逛超市绝对要买的。”

他挑了三种牌子的,全都是原味。

结账的时候,顾木无论如何都要自己付款,他是来家里做客的客人,怎么能让他破费呢。

好不容易买回家,天公不作美,又开始下起雨来。顾木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拎起菜往厨房走,“看吧,老天都想留你在我家吃饭。”

实际上是她想。

“我来吧,别切到手了。”他站在顾木身后,从她腰上取下围裙。

“那我给你打下手,”顾木询问,“你说吧,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

她倚在橱柜前,依旧带着笑脸看他,陆舟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奇怪。见不得她这样笑着看自己,也见不得她落泪。

“洗菜吧,最简单的步骤了。”他说。

“好。”

扎好头发的那一刻,顾木才感觉自己可以呼吸。她回头瞅了陆舟一眼,那冷逸的脸庞沾上笑容,眉目柔和。

“紫菜汤,你喜欢喝吗?”

男人侧首,“都可以,我没什么忌口的。”

顾木点点头,转身打开冰箱。

紫菜是在超市买的干包,这会儿突然找不见了,她记得是放冰箱侧边的。慢慢踮起脚尖,伸手想要去够柜子的门,奈何厨房的食柜做得有些高,一米六八的人也不好够上。

“我来。”

陆舟抬手,轻而易举打开食柜的门,“紫菜包是吧,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对。”

他们的距离又贴近了,顾木的脚跟垂放下来,不曾想一下踩上陆舟的脚,隔着拖鞋,她的右脚心踩在他的脚背上。

顾木下意识勾住男人的肩膀,陆舟的身体重心不稳,也是一个踉跄,现在,两人是面对面地站着。

她顿了顿手,结果男人正好低下了头,陆舟的唇就这样擦过顾木的鼻尖,她浑身一个激灵,呆滞的呼吸和跳动的心脏形成鲜明对比。

危险距离。

她都能闻到男人身上的木香。

鼻息之间还有那淡淡的尼古丁气味,顾木最受不了烟味。每次一闻都能呛得她喉咙发痒,可是现在她竟然没有那种强烈的反应。

陆舟看着她的睫毛在颤动,脸颊和耳根双双泛起红晕,像是喝醉酒微醺的状态。顾木衣裙的肩带往下滑了些,陆舟隐约瞥到那独属女人的骄傲,雪白的沟壑。

他的瞳孔一震。

顾木伸手推开了他,两个人拉出一条距离,“把紫菜包给我吧。”

窗外风声雨声交响,探一处镜头转角到厨房,定格在此时此刻。画面里是两人的背影,忙碌而和谐,一个身影高大挺拔,熟练地切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另一个身影稍显娇小,她专注地做自己手上的事,他们偶尔相视一笑,眼神中充满默契。

美味佳肴端上桌,真叫人垂涎欲滴。

“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看她盯着自己,迟迟不动筷子。

“陆队,”她双手撑在下巴,“你这么能干,怎么到现在还没结婚?”

陆舟给她夹菜,“我哥不还没结么,我着什么急。”

“听南笙说,她和陆总己经深度发展,有结婚的打算。”

“那最好不过,我很喜欢未来嫂子,”陆舟认真说,“就她能治我哥,而且我父母也欣赏她,他们天生一对做生意的料,以后生个孩子那还了得。”

她跟着他的话点头,如他所讲,陆柯和沈南笙各方面都非常般配,他们走到一起,自己打心底为他们高兴。

“江慎说你喜欢吃虾,尝尝这个,我第一次做。”

顾木最近胃口不太好,今晚这顿饭却吃下不少,一是足够给陆舟面子,二是这男人厨艺真心不错。

“陆舟。”

“嗯?”

她擦擦嘴巴,抿唇笑笑,“没什么。”

话到嘴边说不出。她是想说,如果下次还能遇见,她就相信缘分天注定,想和他试试,陆舟这双眼睛在她心里,渐渐有了位置。

“还吃吗?”她问。

男人摆手,吃完最后一口,“你到沙发上休息吧,我收拾洗碗。”

男人的绅士让她一笑。明明在自己的家中,现在倒是主客颠倒,看陆舟在厨房里忙活的熟练程度,真像小说女主的婚后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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