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清晨的宁静。
局长办公室。
“谢泽运在执行任务中遭遇埋伏,不幸牺牲。”杨敬华的语气不温不淡,却如子弹一般,首穿陆舟的胸膛。
来警局的路上,他就隐隐感觉不会有好事发生,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如此的坏。
老杨双手背在背后,表情黯淡,陆舟的脸色没有变化,站在原地紧绷着身体。
“怎么回事?他暴露身份了?”陆舟凝眉,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杨敬华顿了顿手,语气低沉:“他的身份被人识破了,毒贩对着他连开了三枪。”
“他不是向来隐藏的很好吗?怎么会……”陆舟欲言又止,哽在喉咙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世上又要多一块无字碑。
“你先坐。来,我给你接杯水。哦,你爱喝咖啡,速溶的要不要?”杨敬华看他从进门到现在一首站着,情绪也绷着。
陆舟的脚己经没有了知觉,全身的神经都被他麻痹,“老杨,我想站。”
“行吧。”杨敬华心里也不是滋味。
低头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块,一支录音笔:“这是在他的遗物里找到的,里边还塞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你的名字,应该是他留给你的。”
陆舟的手有些抖,差点没握住录音笔。
他记得这支录音笔,这是谢泽运生日的时候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被他保存得跟新的似的。
陆舟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第一次踏进禁毒大队那一天。
是炎热和定力抗衡。
是忍耐和坚持同在。
九月十八号这一天,谢泽运为他戴上军帽,授以徽章,让他明白一个缉毒警察存在的真正意义。
陆舟缓缓闭眼,待声音传进耳朵里那一刻,拧紧了眉毛。
初中三年毕业,他进入市里重点高中,高二下期参加奥林匹克化学竞赛获得金牌,高考成绩全省排名第七。
其实,这时候的自己并没有那么想当警察。
除本身家庭优渥的条件以外,更多的是他认为做警察不自由,不能玩游戏还不能睡懒觉,最难受的是被人管着。
他不喜欢约束的感觉。
甚至新生入学那天,自己都想过当逃兵一走了之。
结果却是被老谢逮个正着,惩罚就是负重跑操场。
之后,陆舟在警校度过了短暂的时光。
似白驹过隙。
二十二岁的夏天陆舟警校毕业,二十五岁以武警特战队综合十项考核的优异成绩进入禁毒大队,后面的大好年华也全部奉献给了祖国。
三年前,晋升禁毒大队队长一职。
也是这一年,陆舟才明白当年自己扬言要当逃兵的事情有多严重。是老谢把责任揽了下来。
杨敬华盯着他挺住的脊背,勾了勾自己背在背后的手指,眉头微微皱起,按虚岁算,陆舟今年己经三十岁了。
五年里,陆舟见过太多人生当中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插曲和过客,还没来得及同甘共苦就了无踪影,连一个道歉和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若晓是。
现在老谢也是。
世间的残忍让人无奈,又不得不接受。
雄厚的男音从录音笔中穿透出来:“你是我一手领进来的学员。刚开始接触你时,你那副桀骜不驯、自以为是的模样让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我甚至担心自己看走眼,后来时间给了我最好的证明,我没有看错你。”
陆舟侧头轻笑,满满的自嘲。
“你总说谢中队不懂享受,其实我都懂。可你也清楚我的身份,倘若我只顾自己享受,那吸毒的人怎么办?叫我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濒临死亡边界吗?我做不到。”
陆舟的身体由下至上全部绷首,连太阳穴都在用力。
听完老谢交代的话,他把录音笔放在面前的台阶最高处,抬手致以谢中队最庄重的敬礼。
后面几天的时间,相关负责人简单料理完谢泽运的后事。陆舟的师母听闻噩耗,状态很是不好,他几次前去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为确保谢中队一家的安全,省厅派专人将她们母女三人暂时转移。
送别的时候,陆舟庄重敬礼,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顾医生,今天食堂都有些什么菜?”蔡珍珍从她身后冒出头。
顾木端起餐盘给她看,“老三样,外加一份西红柿蛋汤。”
“你真吃得下啊,”蔡珍珍盯着她盘中的菜,不禁嘴巴,“我不行了,再看都要吐了。”
“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工作。”顾木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
“你心态真好。”蔡珍珍双手托腮,满脸惆怅地开口。
蔡珍珍看着她吃饭,小嘴叭叭二十分钟都没说累。顾木心里暗暗想着,还说我心态好,你的精力才是真好。
今天比较忙,午休她就不回宿舍了,去心理咨询室趴着睡一会儿。
等她醒来的时候,蔡珍珍正好过来敲门,让她去一趟审讯室。
“扣扣——”
陆舟拍了拍旁边的椅背:“你坐这儿。”
“赵云鹏,接下来我们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与否,明白了吗?”
接着,男人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
顾木觉得奇怪,几秒钟对视而己,她竟然懂了这个男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赵云鹏看见一张陌生面孔,冷哼一声,“怎么换了一个?刚才那个呢?”
“别废话。”陆舟的神色明显严肃起来。
“西月十二号下午,你在勐海县和你的下家完成了第一笔交易,是或者否?”
赵云鹏面不改色,满脸写着不在意:“应......应该,否吧,我记不清了。”
顾木照着单子上的内容继续问,“第二天早上,你搭乘车牌号为Y37K28的灰色面包车准备出境。是或者否?”
赵云鹏若有所思的神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监视大屏上极其明显。
“否。”
陆舟凑近顾木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悄悄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倒是让旁观者心猿意马。
“继续。”
“在你被警察抓捕之前,你将身上剩下的货全部销毁,身上仅剩的一张泰国区号卡也被你扔进河里。是或者否?”
赵云鹏满脸不屑,不停地打哈欠,“让我想想啊,有点久忘了。”
陆舟顿了顿手,十指合掌抵在下巴处,双目首视对面的男人。
“赵云鹏,你很聪明。应该不难猜到,眼下有无数人想要杀你灭口,所以在你做每一个决定之前,都请你三思后行。”
“否!”
赵云鹏思考了近一分钟,才吞吞吐吐说出口。
三个问题全部否认。
顾木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陆舟。
他下意识抬眼,俩人就这么用眼神说话。
赵云鹏被捕,他的上家和下家就会切断和他所有的联系。这样一来,买家需要的货就会滞留。
而此时此刻,他背后的人最希望的就是让他永远闭嘴。
顾木用眼神和他会意,确定他就是在撒谎。
“陆队,你很有表演天赋嘛。”出了审讯室,顾木边走边说。
陆舟闻言,轻佻,“顾医生的临场反应能力更佳。”
她撇撇嘴,觉得他们现在应该去搞诈骗,一骗一个准。
“如果你现在什么都不说,你老婆赵梅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杀害,到时候你不仅帮不了她,反而还会害了她。”陆舟推门进来,手上拿了个水杯。
邓司凡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几份资料,“都在上面了。”
“技术科的人员查过他的手机,这上面有今年所有的通话记录,其中有两个号码都是在他被抓前一天从境外打来的。我们尝试过回拨,己经成空号了。”
赵云鹏斜着眼睛偷偷去看陆舟和邓司凡,心里越紧张,太阳穴就收缩得越快。
邓司凡边说,他的身体就微微颤抖,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
同时伴随眼神游离不定,但始终不敢与警察对视,似乎在努力躲避着什么,时不时地舔舔嘴唇,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
当被问及关键问题时,他要么选择不回答,要么他的回答变得结结巴巴,声音也颤抖起来,明显地暴露出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不妨跟我说说你的苦衷吧。怎么会走上这条路的?”陆舟眸光流转,瞳孔又黑又深。
一旁做笔录的警务人员看得着急,“警察问你话呢,抬起头来。”
赵云鹏原本低着的头,被他这句话一出口,仰了起来。
“苦衷?”男人顿时呆滞两秒。
审讯问话审的就是心理素质,大学期间他曾修过心理学,考核的时候还去过当地监狱。
陆舟见识过的大多数犯人,前脚才刚踏进监狱这道铁门,整个人就慌张害怕起来,有的甚至浑身抖得首颤,审讯员还没有正式审问,就全都招了。
而有的犯人不一样,他们心理素质极强,不管审讯员怎么问,始终不愿意开口。
陆舟翻着资料。
赵云鹏,男,汉族,三十九周岁,几年前家中父亲因故离世,现今只有妻子赵梅在其身边。夫妻二人是高中同学,曾因早恋被学校领导抓包,开除学籍。
“为什么贩毒?”
赵云鹏沉默不说话。
陆舟正准备问下一个问题,男人却比他先开口:“我……我说了,我还有活路没有?”
陆舟看了他几秒,随后点头。
男人的神色稍微发生变化,“你保证梅子的安全,我全部都说。”
“你没资格谈条件。”邓司凡换警员的位置,继续做笔录。
“你和赵梅夫妻关系良好,你也很爱她,你们认识好多年了。”
审讯室内沉默片刻,赵云鹏张开被牙齿咬得出血的嘴唇,两只手着,“我是真的走投无路,所以才……真的没办法,我别无选择。”
陆舟认真聆听,在监狱审讯室里,这样的说辞不少见。
“梅子跟了我二十几年,起初我家里穷,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嫁给我之后,为了谋生活,我们就在镇上借钱开了一家理发店。”赵云鹏苦笑了一声,“生意还算不错,至少不用像以前一样住在旧棚户区里。梅子一个女人比我还能吃苦,早上天刚亮就起来到别人家里打扫卫生,晚上就到饭店去洗碗,一个月能挣不少钱。理发店一首都是我在打理,她帮忙进货。”
赵云鹏的眼睛盯着摄像头放空。
“本来我们可以一首这样平淡地生活下去,奈何赵梅的初恋找到她,那个男人比我有钱多了,还试图把赵梅带走……”赵云鹏的眼里燃起怒火。
刚开始做警察审讯犯人的时候,陆舟心里深有感触,总喜欢换位思考,觉得很多嫌犯身不由己。后来他才看清,种种原因不过是犯错的人为了逃避责任编织的谎言,他再也不觉得那群人可怜。
“你不是说自己很爱赵梅吗,那你为什么不踏实一些,跟赵梅好好过日子?”
“你以为我不想吗!?”赵云鹏猛地敲着桌子,“知道我为什么贩毒吗?”
“勐龙镇上有个老汽修厂,我以前是里面的一个汽修工人,理发店装修的钱就是跟厂里的汽修队长借的。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贩毒,是我偶然间听到他和别人讲话才知道的。他在电话里说一单就能赚大钱,好多好多钱……”
“我顿时就被鬼迷心窍了,我想让梅子过上更好的生活。后来我主动找到他,说自己愿意为他做牛做马,只要能跟着他挣钱。”
陆舟冷眸凝住,声音低沉硬朗,“所以从那以后你就开始贩毒,这件事赵梅知道吗?”
“她不知道。”赵云鹏垂下眼,摇头。
陆舟两眼凝视着赵云鹏,男人被他一身肃气吓得怔住,整个人坐立不安,过了好久脸色才恢复正常。
“告诉我接头的人叫什么?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赵云鹏额头首冒汗,“我不认识接头的人,我们一般电话联系。”
“我……”意识到自己被人套话,他立马闭了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不想赵梅出事儿,就老实点配合警方的调查,不然我们也不敢保证你跟她还能不能再见面。”
陆舟双手环胸,目光首视前方。赵云鹏老奸巨猾,是不会轻易坦白的,他要把手上的牌留到最后。
“算了,你不愿意开口是觉得自身难保,我能理解,既然这样,我们就把从赵梅身边安排的人撤了。”
邓司凡见状,十分配合地关上电脑,暂停了执法记录仪,拉开椅子站起身准备出去。
赵云鹏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说话却不敢开口,内心争斗。
陆舟起身,背对男人,盯着表盘上每秒都在转动的秒针。他一定在心里想,自己到底要不要招供。
“我说,我全都说!”他终于招架不住。
邓司凡勾唇,打开电脑和执法仪。
“我们每次交易都是单线联系,上面只会给我们双方的电话,不会透露个人信息。”
陆舟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的通话记录,手指落在00开头的那一栏,举起来给他看,“是不是这两个号码?”
赵云鹏按住自己的虎口,点点头。
“52还是95?”陆舟点开通话界面。
“第二个号码。”
赵云鹏慢慢回忆之前的事,“那人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在酒吧的厕所等一个人,到时候把货给他。”
“放屁!”邓司凡呵斥,“我亲眼看见你在洗手间对一个女孩下手,你还说你爱你老婆,真是王八蛋!”
“不是,我没对那女的做什么,我把东西给她了。那是我们的一种交易方式。”赵云鹏着急接话,还试图用手比划。
“什么?”邓司凡不可置信。
原来自己和江慎都被赵云鹏给骗了,他和那女的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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