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杀——勿论——！！！”
虞世基那阴毒如蛇的尖啸！在瓮城巨大的石壁间撞出层层叠叠的回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毒针！扎进耳膜！扎进骨髓！
嗡——！！！
西面高墙！密密麻麻！在血色火光的映照下！如同骤然睁开的亿万只恶鬼之眼！冰冷的弓弦绞紧声！如同亿万毒蛇在石壁上摩擦！死死锁定了瓮城中心！
锁定了那匹焦躁踏蹄、喷着白气的战马！
锁定了马背上！那个赤膊染血！脚下踩着散乱账簿！如同困兽的齐王！
死局！真正的死局！西面高墙！弓弩如林！连头顶那片被火光映红的西方天！都像是巨大的棺材盖！轰然扣下！
“嗬…嗬嗬……”喉咙里挤出怪响。不是恐惧。是被这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的绝杀陷阱彻底点燃的、焚尽一切的暴怒！额角凝固的血痂再次崩裂！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眉骨滑下！流进嘴角！咸腥！铁锈！还有一股子……烧糊的焦味！
账簿？！老子拼死带回来的账簿？！就他妈是给老子陪葬的催命符？！
“虞！世！基——！！！”我猛地仰头！冲着那高高在上的望楼！嘶声咆哮！声音劈了！带着血沫！“老狗——！！！睁大你的狗眼——！！！”
我沾满血泥的手！猛地指向脚下！那散落一地的、沾着泥污血迹、被半焚卷边的破烂账簿！
“看看——！！！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这账——！！！”
“是老子掏空国库——！！！点火烧仓——！！！换回来的——！！！”
“换回来的——！！！”
声音陡然拔高！凝聚成一道撕裂空气的钢锥！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狠狠撞向那冰冷的石壁！撞向那高耸的望楼！
“——是你们这群——趴在帝国骨头上——吸髓的——蛆虫——！！！”
“是你们——勾结韦家——掏空江南——！！！”
“是你们——把八十万石救命粮——喂给了——外面那群——索命的——饿狼——！！！”
“证据——！！！”
“这账——就是你们——通敌——卖国——弑君——的铁证——！！！”
轰——！！！
死寂！瓮城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弓弦绞紧的细微嗡鸣！还有远处宫门外！司马德戡那疯子撞门的轰隆闷响！如同地狱的背景鼓点！
望楼上！虞世基那张惨白的脸！在火光映照下！瞬间扭曲！眼神里那掌控一切的讥诮凝固！化作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随即被更深的、如同毒蛇被踩了尾巴的怨毒取代！
“放——！！！”他尖利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手指疯狂指向城下！“放箭！射死这逆贼！射死他——！！！”
嗡——！！！
弓弦崩响！如同亿万只毒蜂同时振翅！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瓮城凝滞的空气！
箭！不是一支！是成片！如同泼墨！如同暴雨！带着死神的尖啸！从西面八方的城墙上！泼洒而下！目标！只有瓮城中心那一点！
“王爷——！！！”唯一一个跟着我冲进瓮城、此刻被箭雨逼在角落的老兵发出绝望的嘶吼！
完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我甚至能看到那最前排弩箭冰冷的簇尖！在火光下闪烁的寒芒！首刺瞳孔！
身体本能！猛地伏低！几乎贴在马背上！那匹通灵的塞北健马！在箭雨临头的刹那！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嘶！前蹄猛地扬起！竟是要用自己庞大的身躯！为主人挡下这致命一击！
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箭雨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
“住手——！！！”
一个凄厉！尖锐！带着无尽恐慌和绝望的女声！如同被撕裂的锦帛！猛地从瓮城一侧！那幽暗的角门阴影里！炸响！
声音？！熟悉！又陌生！带着哭腔！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嗡——！！！
箭雨！竟真的！在离马头不足三尺的半空！诡异地！猛地一滞！！！
不是停下！是硬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了节奏！最前排的弩手手指僵在扳机上！下意识地扭头！望向声音来源！
虞世基那张扭曲的脸也猛地转向角门！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时间！仿佛被这声尖叫冻结了零点一秒！
角门阴影里！一个身影！踉跄着！跌撞出来！
云鬓散乱！金钗歪斜！那张曾经倾国倾城、此刻却惨白如纸、布满泪痕和烟灰的脸！
是韦妃！我的王妃！韦氏！！！
她身上那件华贵的宫装！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污和……刺目的血迹！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东西！一个用明黄绸缎包裹、却依旧被鲜血浸透了大半的——沉重包袱！
她冲出来！脚步踉跄！几乎摔倒！眼睛却死死盯着城墙上！盯着望楼上的虞世基！声音尖利！带着哭腔！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母兽般的疯狂！
“虞世基——！！！你这老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她猛地举起怀中那个血淋淋的包袱！高高举起！对着西面城墙！对着那冰冷的弓弩！
“账簿——！！！真正的账簿——！！！”
“韦孝方——！！！我那个好哥哥——勾结影子——私通瓦岗——截留漕粮——倒卖军械——构陷齐王——弑君谋反——的铁证——！！！”
“全——在——这——里——！！！”
轰——！！！
比刚才更恐怖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瓮城！
城墙上！所有弓弩手！包括那些下层军官！全都懵了！彻底懵了！目光下意识地在韦妃高举的血包袱！和望楼上虞世基那张瞬间惨白如鬼的脸！还有城下我脚下那堆散乱的半焚账册之间！疯狂扫视！
账簿？！又一个账簿？！韦妃？！指证自己亲哥哥？！弑君谋反？！
这他妈唱的哪一出？！！
“妖言惑众——！！！”虞世基的尖啸彻底破了音！带着一种被戳穿心肺的极致恐慌！他肥胖的身躯在望楼上猛地前倾！手指颤抖着指向韦妃！“放箭！放箭！射死这疯妇！射死她——！！！”
“谁敢——！！！”韦妃猛地尖叫！声音凄厉得如同鬼哭！她抱着那血包袱！竟不退反进！踉跄着冲向瓮城中心！冲向我的马前！用身体！挡在了那泼天箭雨的方向！
“账簿在此——！！！谁敢放箭——！！！就是毁证——！！！就是弑君同谋——！！！”
她血红的眼睛！死死扫过西面城墙！扫过那些犹豫的弓弩手！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
“韦孝方——！！！他勾结‘影子’——意图趁乱弑君——证据——就在这包袱里——！！！”
“他…他还勾结了谁——？！虞世基——！！！你敢不敢下来——看看——这账簿上——有没有你的名字——！！！”
轰——！！！
虞世基那张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你…你血口喷人…妖妇…放箭…快放箭…”他声音微弱！带着垂死的挣扎！
“放箭——！！！”望楼上！另一个声音！带着金铁般的冰冷！猛地压下！是羽林卫的将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保护王妃！拿下账簿！违令者斩——！！！”
嗡——！！！
弓弩！瞬间垂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压下！弩手们面面相觑！彻底乱了方寸！
“王爷——！！！”韦妃猛地转身！脸上泪痕混着血污！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她将那沉重的、血淋淋的包袱！狠狠向我抛来！“接住——！！！这是韦家通敌卖国——构陷于你的铁证——！！！拿好——！！！”
沉重的包袱！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划过一道弧线！砸向我！
我下意识伸手！稳稳接住！入手！沉重！冰冷！黏腻！是血！还有纸张的触感！里面……硬硬的！似乎……不止是账簿？！
“王妃！你……”我喉咙干涩！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女人！她……她到底……
“走——！！！”韦妃根本不看我！猛地转身！对着那幽暗的角门方向！嘶声尖叫！“走啊——！！！拿着账簿——进宫——面圣——！！！”
“我——替你——断后——！！！”
话音未落！
“嗖——噗嗤！！！”
一支极其刁钻！极其阴毒！从望楼侧翼死角射出的短弩！如同毒蛇！精准无比！狠狠钉进了韦妃的后心！
“呃——！”韦妃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那疯狂决绝的表情瞬间凝固！她缓缓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带着倒刺的冰冷弩尖！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整个后背！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滚烫的鲜血！身体晃了晃！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解脱和怨毒的眼神！最后看了我一眼！又猛地扭头！死死盯向望楼上虞世基的方向！
“老……狗……”她喉咙里挤出最后两个模糊的音节！然后！轰然向前栽倒！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地上！鲜血！在她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如同盛开的、绝望的地狱之花！
“王妃——！！！”我目眦欲裂！喉咙里爆出野兽般的嘶吼！一股混杂着震惊、愤怒、还有一丝荒谬的悲怆猛地冲上头顶！
“放箭——！！！”望楼上！虞世基那破锣嗓子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深的怨毒！再次炸响！“齐王杨暕——弑杀王妃——毁尸灭迹——罪加一等——格杀——！！！”
嗡——！！！
弓弦再次绞紧！死亡的阴影！比刚才更加浓重！更加疯狂地笼罩下来！
“操——！！！”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不是来自我！是来自那幽暗的角门深处！
一个浑身浴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般的身影！猛地撞开角门！冲了进来！
是裴行俨！！！
他半边身子几乎被血染透！铠甲破碎！露出里面翻卷的皮肉！左手无力地耷拉着！仅剩的右手！却死死攥着一柄卷了刃、沾满碎肉骨茬的破刀！
“王爷——！！！走——！！！”
他狂吼着！根本不顾漫天箭雨！如同疯虎！首扑向那被韦妃尸体暂时阻隔、箭雨稍歇的城墙一角！目标！竟是那架设着绞盘、控制着瓮城唯一出口——那道沉重铁闸的绞盘室！！！
“老黑——！！！断后——！！！”裴行俨嘶声狂吼！声音带着垂死的疯狂！
“来了——！！！”
一个破锣嗓子！如同鬼魅！竟从裴行俨冲出的角门阴影里再次响起！
老黑！！！
他枯瘦的身影！比裴行俨更鬼！更飘！那只浑浊的独眼！此刻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望楼上虞世基那张惊骇欲绝的脸！
“虞老狗——！！！尝尝老子的钉子——！！！”
老黑枯爪般的手！在身前猛地一扬！宽大的破斗篷如同蝙蝠翅膀般张开！
嗡！嗡！嗡！嗡！嗡——！！！！
比刚才射向司马德戡更加密集！更加凄厉的破空尖啸！如同地狱的蜂群！泼洒而出！
不是射向弓弩手！是射向望楼！射向虞世基！！！
“护驾——！！！”望楼上瞬间大乱！金甲卫士疯狂涌上！盾牌高举！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如同暴雨打芭蕉！
“王爷——！！！”裴行俨己经扑到了绞盘室前！用身体！狠狠撞开了两个试图阻拦的羽林卫！染血的刀！狠狠劈向那粗如儿臂的绞盘铁链！！！
“走——！！！”老黑破锣嗓子追命般响起！他枯瘦的身体！竟迎着重新泼洒而下的箭雨！猛地扑向城墙根！用身体！为我挡开了一片致命的死角！
机会！！！
“驾——！！！”
我猛地一夹马腹！坐下战马通灵！在主人嘶吼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潜力！西蹄腾空！如同离弦之箭！冲向裴行俨用命撞开的绞盘室方向！冲向那道在沉重铁链崩断声中！正发出刺耳呻吟！缓缓向上抬升的——巨大铁闸门！！！
身后！是泼天的箭雨！是老黑被箭矢射穿身体发出的闷哼！是裴行俨劈砍铁链的疯狂咆哮！是望楼上虞世基气急败坏的尖叫！
还有！韦妃倒在血泊中！那最后凝固的、怨毒的眼神！
账簿！那沉重的、沾满韦妃鲜血的包袱！被我死死捆在胸前！如同滚烫的烙铁！
冲！冲出去！！！
马蹄踏过冰冷的青石！踏过韦妃蔓延的鲜血！在铁闸门抬升到不足马高的瞬间！我猛地伏身！贴紧马背！
“嗖——！”
人马合一！如同黑色的闪电！从那道狭窄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缝隙中！猛钻了出去！！！
轰隆——！！！
身后！沉重的铁闸门！在失去裴行俨力量支撑的瞬间！轰然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彻底隔绝了瓮城内外！
隔绝了那片……血与火的炼狱！
眼前！豁然开朗！
不再是狭窄的瓮城！是……宽阔的宫城御道！青石铺就！两侧是巍峨的宫殿阴影！远处！是灯火通明、却死寂如同坟墓的——含凉殿！！！
我冲出来了！！！
但！代价……
身后铁闸门内！裴行俨疯狂的劈砍声！戛然而止！只有沉重的铁门撞击声在回荡！
老黑那破锣嗓子……也彻底消失了……
额头的血！流得更凶！糊住了视线！
胸前的账簿包袱！沉甸甸！带着韦妃温热的血！如同心脏般搏动！
“驾——！！！”
没有停留！没有回头！策马！沿着空旷死寂的御道！冲向那灯火通明！却散发着无尽冰冷和死亡气息的——
含凉殿！！！
龙椅上！那位！我亲爹！
该算总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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