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一座金山?!”
嘶啦——!
巷子里。空气像是被无形的巨爪瞬间撕裂!倒吸冷气的嘶嘶声!粗重如同风箱的喘息声!还有那瞬间被点燃、烧灼得通红、粘在金袋子上撕都撕不下来的贪婪目光!
疯了!这王爷疯了!撒金子跟撒泥巴似的!为了追几本破账簿?!账本能换金山?!
裴行俨刚包扎的肩膀还在渗血,听到这话,眼珠子里那股子困兽犹斗的狠劲猛地爆开金光!他一把从身边府兵腰里扯过个铜皮号角!
“呜——呜呜呜——!!”
苍凉!雄浑!撕裂暮色的角声猛地灌满整个牛屎巷!震得烂泥墙都在簌簌掉土!
“江都城的弟兄!是汉子的!听真了!”裴行俨声音劈了,吼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跳!“齐王殿下!赏!现给!金!山!”
他血糊糊的手指,狠狠戳向那群呆滞的府兵、缩在墙角眼珠血红的杂兵、还有巷口刚刚闻讯聚集过来探头探脑、穿着各色破烂的人!
“看到前面跑的那群戴鬼脸的狗杂种没?!水路!陆路!给老子追!”
“谁!第一个!咬住‘影子’!或者摸到那几口装账簿的箱子!不管死的活的!”他声音拔到极限,如同炸雷!然后猛地指向马背上那个额角渗血、面无表情的疯子王爷:
“王爷的王府金库!现在!!就在老子背后这条巷子里!敞着!!!”
他回手!猛地抽出佩刀!刀尖在昏黄暮光下爆出一点寒星!刀锋划过空气!竟是指向老黑腰间挂着的、鼓鼓囊囊几个沉甸甸的金袋!
“老子现在就替王爷做主!追上去的!路上跑的!按人头!撒!一!千!两!金子!先垫着!是兄弟!能跑的!现在就!跟我——上!!!!”
轰!!!!!!!
积蓄的欲望!炸了!
“操!干了!!”
“金山!!老子来了!!”
“冲啊!逮鬼脸!!!”
海啸!真正的人形海啸!原本缩在巷口墙根下、被兵痞们踹翻在地的都像打了鸡血!旁边封锁街口的杂鱼守兵更是红了眼扔掉长矛!巷子里那些刚才还你死我活争粮的府兵杂兵瞬间忘了过节!眼里只剩黄澄澄!只剩通往金山的人命路!
无数破袄烂甲!刀枪棍棒!踩踏着泥泞和尸体!像一股混杂着腥臭的黑色洪流!疯了似的从巷口、从巷尾、从矮墙后!席卷而出!冲散!汇合!沿着永丰仓后那条污浊发臭的小河道!乌泱泱!追着刚才斥候指的方向扑去!
“老黑!你带一半人!骑马!抄近道!堵运河入水口子!”我目光紧锁那溃堤般的混乱人潮,声音冷冽如刀片刮过,“水上水下!一只蛤蟆都不要给老子放出去!”
“诺!”老黑那只独眼寒光一闪!枯爪般的手猛地一挥!身后王府老兵“哗啦”翻身上马!二十余黑骑如同离弦的箭!裹挟着铁蹄踏破泥水的轰鸣!分路包抄!首扑河道上游!
原地!一片狼藉!只剩满地的死尸泥泞!断掉的武器!还有被几十个脚步死死踩过、早己看不出原样的粮食和金饼碎末!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汗臭和一种被催生到极致的贪婪余味!
“裴行俨!”我猛地扭头,看向旁边那个胸膛剧烈起伏、眼睛被金山刺激得血红的旅帅!
“在!”他低吼应声,肩头刚草草裹上的布条又渗出血色!
“带剩下所有还能拿刀喘气的!”我马鞭狠狠一指身后巍峨却散发着死寂气息、如同巨大坟墓的永丰仓!“进仓!给老子点!点清楚!所有未损账册!所有仓库底档!所有……活口!!”
“点?!”裴行俨懵了半秒。这时候点仓?金子都撒出去了!不追正主?!
“对!点!”我眼神如刀,冰冷地扫过他,也扫过那些同样有些茫然、却下意识握紧刀柄的剩下王府亲兵!“一个仓头!一页纸!一个喘气的!都别漏!谁敢乱翻!烧纸!或是……”我声音陡然压低,带着血腥气的威胁:“藏东西!或是碰巧…突然失足踩塌了仓板掉下去摔死了……”
我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眼神。比鬼面具还瘆人。
“明白!”裴行俨一个激灵!猛地攥拳!“卑职明白!一粒灰!一颗耗子屎!都给您清出来!”他转身,朝着那些被金山洪流撇下、或没跑掉的少数府兵、杂兵吼道:“都听见了?!进仓!点卯!谁敢乱伸手!乱跑!裴爷爷活剐了他!”
人群轰然应诺!畏惧与对那虚无飘渺金山的残念瞬间被驱散!只剩近距离的血腥杀气刺激!被裴行俨和老兵铁鞭般驱赶着!扑向那洞开的、深邃如同巨兽喉咙的永丰仓大门!
暮色更深了。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下来。水汽弥漫。带着一股大雨将至的霉烂气息。
我勒马停在仓前那片被踩踏得稀烂的泥地上。任由额角凝固的血痂再次崩裂开一丝温热黏腻。风吹来,卷起一点仓门口扬起的陈年灰土。
一袋。仅仅是一袋。没有被刚才抢掠波及、遗落在翻倒牛车旁的麻袋。袋子口松了。一点金黄的粟米,混着泥污,流淌出来。旁边一个府兵小卒,被这粒米刺激,下意识弯腰去捡。
“咻——!”
细微破空!
一枚乌沉沉的枣核镖!从王府老兵方向!精准地钉在那小卒指尖前半寸的泥地里!力道凶悍!入土三分!
小卒吓得一哆嗦!手猛地缩回!惊恐抬头!正对上老兵老黑那只浑浊独眼里一丝无波无澜的冰冷!那意思:动?就死。
我视若无睹。目光缓缓扫过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尸首。血迹。泥泞。翻倒的车辙。巨大死寂的仓库……还有远处河道上游,隐隐传来的、混乱嘈杂的人喊狗吠和金属撞击声!
老黑带的人,应该把口子扎死了。
影子……账簿……韦氏……韦孝方……江都这艘破船底下!到底藏着多少发脓淌水的老鼠洞?!
老子这把火!是烧自己?还是烧老鼠?!
念头未落。
“禀…王爷!!!”
一个急促嘶哑的声音从仓门那巨大的阴影里冲出!带起一阵尘土!
一个穿着王府亲卫皮甲的小校!脸色煞白!手里死死攥着一本!不!是一卷!边缘被撕扯过、泛黄发脆、血迹还沾着的卷轴!
他冲到近前!胸膛起伏得快要炸开!声音都变了调:“是…是永丰仓北库庚字号底账!刚…刚从一个粮垛子底下压着的半死不活仓吏怀里抠出来!那老东西!死死护着!被火燎了大半!只剩…剩这点!”
他颤抖着!把那卷粘着污黑血迹和灰烬的账卷高高举起!
“翻!里面夹页…撕掉了…但…但最后几页字迹被灰盖住!没烧透…属下…属下拿手沾唾沫…洇开一点……看…看到个……”
他咽了口唾沫,似乎那字会咬人,声音抖不成音:“…是个‘影’字印子!边上…还有半个墨戳!像…像王府库房的库监大印!!”
嗡——!!
脑子像是被巨锤狠狠凿中!眼前瞬间一黑!
‘影’字印记?!王府库监印?!
是栽赃?还是……这账簿他娘的本来就和齐王府库房有鬼?!跟韦家那帮杂碎勾连?!
冰寒!混着一股被人当猴耍透的暴虐杀意!如同剧毒的蛇!猛地缠住脊柱往上窜!额角伤口迸裂!热流沿着脸颊淌下!带着铁锈的腥甜!
“轰!!!”
远方!江都城北!一片巨大的、刺目的火光猛地冲天而起!撕裂了浓重低垂的暮色!
火光冲天!照亮半座城池的铅云!映亮我眼中被血糊住的疯狂!
不是水道上!是城北!
城北哪里?!那位置?!
“骁——果——军——营!!!”一个守着仓门、正费力抬尸体的王府老兵!猛地丢掉尸体!独眼瞪得溜圆!嘶声骇叫!“营里!主将大帐!!起火了!!!反了!真他妈反了!!!”
轰——隆隆——!!!
紧随火光爆起的!是闷雷!不!是无数人齐声爆发的、如同决堤怒海般的狂啸!
杀——!!!
那声音!压抑太久!饱含绝望!终于被那冲天火焰彻底引爆!裹挟着无可匹敌的戾气!如同从地狱破门而出的亿万恶鬼!咆哮着席卷整个江都!
“王爷!!”裴行俨连滚带爬从黑乎乎的仓门里冲出来!脸上再没一丝金山带来的狂热!只剩下惨白!是恐惧到骨髓的惨白!“兵变了!营啸!全城……完了!”
他声音刚喊出最后一个字!
“嗖——噗!”
一支带着黑色三角小旗的锐利鸣镝!撕裂空气!尖啸着!拖着尾光!如同索命贴!竟是从南方天际?从永丰仓后面的运河方向!斜斜射来!极其精准!狠狠扎在我马前不足十步的一块烂泥地里!
箭尾的黑色三角旗!无风自抖!
上面!一个猩红的!狰狞扭曲的!
“韦”字!!!
轰——!!!
运河!韦孝方?!
一股冰凉瞬间灌顶而下!这“影子”!这账簿!这韦家的杂种!根本就没走!他一首在等!在等骁果军彻底炸营!在等这全城俱焚的时刻!他要用这支鸣镝!这带“韦”字的旗!当众点老子的名!告诉全天下!是我!是我齐王府养的这条“影子”恶犬!挖空了粮!点炸了营!!
借!刀!杀!人!
裴行俨和一众王府老兵脸色全都变了!瞬间煞白!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惊惧!这口比山还沉的屎盆子!扣得死死的!扣在脑门上!血都洗不干净了!
杀机!前后杀机!瞬间绞至!
“轰隆隆——!!!”
身后!通往城北的街道!震天的厮杀咆哮!滚滚声浪!裹挟着冲天的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透层层民居屋脊!向着这边!永丰仓!这个巨大的火药桶!卷了过来!
前是水!水有虎!后有火!火焚城!
账本在仓!黑旗在面!万人所指!
额角的血是热的。流进嘴里是咸的。
心里那把被一整天算计、被无数人当枪当盾当屎盆子踩的邪火……烧到了顶。
烧穿了恐惧!烧穿了算计!烧成了灭顶的疯!
“呵……”
我发出声怪笑。声音低哑。带着鼻腔血的闷响。猛地抬手!不是摸额角的血!而是!
一把扯下身上那件代表天潢贵胄、此刻却沾满血污泥泞的亲王蟒袍!
赤膊!
沾着血!粘着汗!露出底下精壮却布满陈旧疤痕的精悍上身!胸口一道巨大蜈蚣状刀疤扭曲狰狞!
这一露!让裴行俨和老兵们瞳孔猛地一缩!这是沙场老伤!是真正的亡命徒烙印!
“金山?给他们了!”我声音陡然拔高!炸裂空气!比那奔袭而来的杀声海啸更加刺耳!“账簿!在这烂仓里!”我一脚踢起半袋落在马前的粟米!金黄的谷粒飞溅!
然后!沾着血的手指!狠狠指向脚下!指向那口巨大黑沉、如同地狱入口的永丰仓!
“火!!”
我吼!嗓子彻底劈了!如同地狱的破锣!带着焚尽一切、玉石俱焚的暴虐!
“给老子!烧!!”
“把这仓!连着这底下埋的老鼠屎!烂账簿!给老子!全!烧了!!”
“一把火!烧他个干净!!!”
“烧给外面那些饿鬼!烧给龙椅上那位‘圣明’老子!烧给韦家!烧给那条‘影子’狗!烧!!!”
“让他们看清楚!!!”
“老子败家!败的就是要烧出个通天大道!烧穿这群牛鬼蛇神的蛇鼠窝!!”
“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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