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就着灶间的微光检查行李:札记揣在怀里,碎影剑斜挎在腰,玉佩贴在胸口,村长给的地图折成小块塞进袖袋。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炕头,转身收起教头。
走出院门时,晨露打湿了布鞋,村口的石碾子还在原地,只是没了往日晾晒的草药。我摸出符纸,撕开黄符。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眼前骤然一黑,这黑暗只持续了片刻,下一瞬,刺眼的光亮猛地扎进眼里。我下意识眯起眼,等适应了光线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宽阔的土路上,身边人来人往,驴车、马车轱辘轱辘地碾过路面,扬起的尘土混着陌生的气息——有汗味,有牲口的臊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比村里的烟火气更浓烈的味道。
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土坯房,有的挂着“客栈”的木牌,有的摆着摊,卖着我叫不出名字的果子和布料。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扛着锄头走过,看我的眼神带着好奇,大概是从没见过背着柴刀、一身粗布衣裳的外乡人。
原来这就是外面的世界。没有后山的密林,没有晒谷场的石碾子,只有望不到头的路和攒动的人影。丹田的气息轻轻起伏,碎影剑的剑柄硌着掌心,提醒着我不是在做梦。
我理了理衣襟,按照地图的指引,朝着远处那座隐约可见的城镇走去。脚下的土路比村里的泥路硬实,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清晰——从今天起,每一步都是新的。
离土路不远有片矮树林,我钻进林子里,找了块背风的大石头,指尖凝气轻点在地上慢慢聚成形——教头的身影比在村里时清晰了太多,半透明的衣摆不再飘忽,连袖口的褶皱都看得真切,眼睛里的光也亮了些,像是蒙尘的镜子被擦干净了。
“感觉如何?”我递过水壶,他如今虽不用喝水,却能碰到实物了。
他接过水壶,指尖触到陶土的凉意,动作比从前自然:“一阶中期了。”声音也不再像隔着层雾,带着些微的质感,“你的内气养着我,比在山里飘着强。”
这些日子我没少往葫芦里灌内气,起初只是摸索着来,后来看了护村人札记才知道,幻影之身靠的就是气的滋养,我突破玄阶后,气的纯度够了,才能让他凝实到这般地步。
往镇上走时,他跟在我身侧,步子迈得稳健,不再是飘着的了。路过的行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大概是从没见过这般清瘦却挺拔的汉子,衣裳虽旧,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气度。
“你现在比我强了。”我侧头看他,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有了淡淡的轮廓,“往后遇上事,该你护着我了。”
他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在笑:“护你本就是该做的。”话虽平淡,脚步却往我这边靠了靠,下意识挡在了靠近路边的一侧。
进镇门时,守城的兵卒打量了我们几眼,见我背着剑,教头虽空手,却透着股不好惹的气场,也没多盘问,挥挥手就让我们进去了。
青石镇比村里热闹十倍,青石板铺的街道上,挑着担子的货郎、牵着孩子的妇人、挎着刀的武夫来来往往,吆喝声、马蹄声、打铁声混在一起,震得耳朵嗡嗡响。路边的摊子摆着各色物件,有亮晶晶的糖人,有泛着寒光的铁器,还有些叶片奇异的草药,比后山的种类多得多。
“先找家客栈落脚。”教头的目光扫过街道两侧,最后落在一家挂着“迎客来”幌子的铺子上,“那家后院有练气的静室。”
我跟着他往里走,才发现他看得比我细——客栈门口的伙计眼神活络,后院的烟囱没冒烟,说明客人不多,适合落脚。刚走到柜台前,就听见邻桌两个汉子在说话,说什么“黑风寨的人又在城外拦路”,“城主府的护卫队都不敢管”。
教头端起伙计送来的茶水,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敲,示意我别出声。我低头喝着茶,心里却明白了——这镇上的凶险,比后山的黑熊更藏得深。
但这次,身边的人不再是缕随时会散的影子。他就坐在那里,茶杯里的热气氤氲着他的侧脸,清晰得像能伸手摸到。丹田的内气轻轻流转,腰间的碎影剑隐隐发烫,忽然觉得,这陌生的城镇,也没那么让人发怵了。
在镇上住了三日,每日跟着教头走街串巷。他教我辨认城里的规矩——见了穿官服的要侧身让路,买东西得先问价,酒肆里听来的话不能随便接茬。我也渐渐敢跟人搭话,从杂货铺老板嘴里知道了青石镇归云州城管,从客栈伙计那听说了镇上有个武馆,馆主是位厉害的武者。
第西日清晨,教头说要去镇上的广场看看。穿过两条街,远远就看见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立着块丈高的石碑,碑身漆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名字旁边还标着数字,有不少人围在碑前指指点点。
“那就是万族榜。”教头站在人群外,声音压得很低,“不止人族,山里的精怪、水里的异兽,只要有了名号,都会被记在上面。”
我挤到碑前细看,最上面的名字是“玄山君”,后面标着“二阶阶后期”,听旁边的人议论,说是云州城外那座玄山的山灵,己活了千年。往下翻,有“黑风寨主”,标着“一阶巅峰”,正是前几日邻桌汉子说的拦路匪首;还有“青石武馆李”,标着“玄阶中期”,想来就是那武馆馆主。
更往下,竟还有些熟悉的名字——“后山黑熊”,后面标着“零阶巅峰”,名字上划着道红痕,想来是被标注为己殒命。再往下,甚至有“野狼五只”,标着“零阶初期”,同样划了红痕。
“这榜是谁立的?”我看得心惊,连后山的野狼都被记在上面。
“是‘天机阁’,据说遍布各州,专门收录各族强者的讯息。”教头指着黑熊的名字,“你看这红痕,代表己被斩杀,斩杀者的名字会被记在后面,只是你现在的眼力还看不清。”
我运起内气往眼里聚,果然在黑熊名字后面看到一行极细的小字:“青石镇外,无名少年与幻影客合斩。”
“幻影客……是你?”我转头看他。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这榜文是给人看的,也是给人比的。你现在还没资格上榜,等你到了一阶中期,或许能留下个名字。”
离开石碑时,身后还有人在议论谁又升了阶,谁又被划了红痕。我摸着胸口的玉佩,忽然觉得这青石镇不再只是热闹,而是藏着一张无形的网,把所有人、所有精怪都网在里面,用实力分着高下。
“别盯着榜文较劲。”教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上不上榜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路走得稳。”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客栈走。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清脆,心里却沉甸甸的——原来外面的世界,早就用实力排好了座次,而我这刚出村的“无名少年”,才刚站在这榜单的最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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