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瞬间卷裹着他破碎的身体向下游冲去。黑暗、冰冷、窒息感轮番袭来,加上体内那场突如其来的“天式刻印”带来的灵魂层面的疲惫,默绝凡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如同浮木般,在黑沉沉的水流与河边漂浮的藤蔓枝叶间随波逐流,被冲向未知的河流下游深处。
他坠落的地点,离那断峡深渊并不遥远。河对岸,便是那巨大得令人绝望的裂口边缘,黑暗如同实质般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河水的冲刷降低了体温,也许是体内那被烙印后的灰色异能变得沉寂,不再疯狂撕裂他的身体。一阵冰凉刺激着默绝凡的眼皮,他模模糊糊地感受到水流减缓,身体似乎搁浅在了一处柔软的东西上。
耳畔不再是永无止境的风声,而是……鸟鸣?清脆的,婉转的,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活力?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他才看清自己正仰躺在一处相对平缓的浅滩边缘,上半身趴在长满厚厚苔藓的河床上,下半身还浸在微微冰凉的河水里。阳光透过高大到不可思议的巨树冠层,被切割成无数细碎跳跃的光斑,洒在周围浓得化不开的绿色植被上,形成一片朦胧梦幻的光影世界。
空气清新得让他恍如隔世。浓郁到令人沉醉的生命气息包裹着他,草木的清香,潮湿泥土的芬芳,混杂着不知名野花的甜香。水流潺潺,鸟鸣啾啾,甚至能听到远处隐约的兽吼虫鸣……
这里是……绝渊森林?他真的……从那片死亡之地逃出来了?
一阵天旋地转般的虚弱感袭来,胸口那被强行“刻印”过的地方传来深沉的酸痛,但不再是撕裂般的剧痛。内视的感觉非常古怪,那狂暴的灰色熔炉似乎被一圈无形而坚实的冰冷符纹紧紧束缚着,如同被锁链困住的凶兽,虽然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一股冰凉、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生机正沿着那符纹的脉络,缓慢而坚韧地渗入他残破不堪的身体,如同最精妙的缝补,开始抚平部分皮肉的损伤,缓解着那深入骨髓的疲惫。
就在这时——
“哎呀呀!这里怎么躺着个脏兮兮的‘落汤木桩’?还冒着灰色的……霉气?”
一个清亮、活泼、带着毫不掩饰惊讶和一点点嫌弃的女声,毫无征兆地打破了森林的静谧,如同阳光首射进默绝凡尚处于混沌状态的感知!
紧接着,是一阵踩碎枯枝落叶、踢踏着草叶、由远及近的轻快脚步声。
默绝凡艰难地侧过头,逆着跳跃的光斑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正拨开一片肥厚宽阔、挂着水珠的巨大蕨类叶子,蹦跳着走到河滩边。
来人看上去年龄不大,约莫十三西岁模样,身量不高,充满了属于森林的野性与活力。她穿着一身看起来材质奇特、染着大片深浅不一绿色和泥土色块的……也许是植物纤维编织而成的上衣和短裙(似乎是为了方便活动拼接改造过),有些地方还挂着几片新鲜的嫩叶。
最为醒目的是她那张脸。皮肤并非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透着一股阳光浸润过的气息。五官极其明丽,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灵动,瞳孔的颜色竟是奇异的墨绿色,像两颗被森林浸润过的宝石,此刻正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好奇光芒,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趴在河滩上一动不动的默绝凡。
她那头有些微卷、似乎不太容易打理的头发被随意地用一根不知名的翠绿藤蔓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俏皮地垂在额前。她的脖颈上、手腕上还戴着一些用细藤、彩色小石子和奇异的种子串成的粗朴项链和手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此刻,这少女一手叉着腰,一手拎着一个用韧草藤编织而成、歪歪扭扭、但看起来相当结实的……小篓子?里面隐约装着些五颜六色的根茎、蘑菇和形状奇特的叶子。
“喂!”她蹲下身来,凑近了些,全然不顾默绝凡身上还沾着淤泥和血污的狼狈模样,墨绿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毫不遮掩的好奇,清脆的声音带着天生的自来熟和一点点命令式口吻:
“我说那边那个冒霉气的‘木桩子’,你还活着没有?活着就吱一声!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好地方!小心晚上被‘月光狸’拖回家当枕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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