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树屋内部,远比默绝凡想象中更……空荡、粗糙,也更充斥着一种与森林同频的奇异生命力。墙壁与地板全是由虬结的活木巧妙地扭曲编织而成,缝隙里填充着的苔藓和散发着微光的菌丝。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与淡淡的泥土芬芳,但此刻,却夹杂着一丝难以忽视的疲惫与衰败气息。
一个极其高大却又异常瘦削的身影,盘坐在树屋中心的一个蒲草垫上。
他就是青萤口中的“爷爷”——那个被她抱怨整天照料蘑菇和给藤蔓编帽子的家伙。
但默绝凡只一眼,心就沉了下去。
这老人确实极为高大,骨架撑起的麻布袍子显得空荡荡的。他的皮肤是树皮般的深褐色,遍布着岁月和某种奇异力量刻下的深刻褶皱。最为显眼的是他花白的、极其蓬松的头发和同样浓密的眉毛与胡须,胡须长到几乎拖在地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和草屑。他的脸藏在茂盛的毛发之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墨绿!比青萤的瞳色更加深邃、更加古老!如同两颗嵌入古木的、饱经风霜的翡翠。此刻,这双眼睛正看向青萤,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宠溺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担忧,更有深埋的悲伤和决绝。然而,那墨绿瞳孔深处,跳动的生命之火己然黯淡,丝丝缕缕代表着腐朽和枯寂的灰白色纹路,正如跗骨之蛆般侵蚀着他眼中的绿意!
当青萤带着哭腔喊出那声“爷爷”时,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化作深沉的无奈。他缓缓抬起一只干枯得如同树根般的手,轻轻抚摸着扑到自己膝盖前的少女的头顶。
“傻丫头……咳……哭什么……” 老人的声音极其苍老沙哑,如同枯叶摩擦,每说一句话都带着撕裂般的喘息和难以遏制的咳嗽。“不是……说了……让你……少去寂静谷那边吗……沾染了那里的……阴影苔毒……引来了……那些讨厌的鬣狗……”
“我没有!是那些该死的‘腐苔者’!是他们追着寂静谷的影爪貂到了风语溪涧!我……” 青萤急切地辩解,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滴在老人枯槁的麻布衣上。
“好了……好了……” 老人的手虚弱地拍了拍青萤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再说。他的目光,越过青萤的肩膀,落在了站在树屋门口、浑身僵硬沉默的默绝凡身上。
那双正在被灰白侵蚀的墨绿眼瞳,在对上默绝凡眼神的刹那,猛地闪过一道洞穿万物的锐利光芒!仿佛在瞬息之间,便看穿了他体内挣扎的灰色异能核心,以及那烙印其上的冰冷天式符纹!
老人没有震惊,没有恐惧,只有一丝深邃到骨子里的……了然!和一种沉重如山的宿命感!
“原来……是你……” 老人低语,声音微弱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葬魂渊的……‘灰烬之种’……终归还是……回来了……”
默绝凡心头剧震!这老人竟一眼便看透了他的来历和体内那危险力量的本质!“灰烬之种”?他是在称呼自己体内的灰色异能?!
老人没有继续解释,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青萤身上,那抹锐利化作难以言喻的温柔与不舍。
“小萤……别怕……” 老人艰难地调整着呼吸,那双被灰白侵蚀的手忽然紧紧握住了青萤的手腕。他的指节分明,枯瘦却蕴含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青萤感觉被握住的手腕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制从她血脉中抽离。
“呃……” 青萤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牢牢抓住。
老人干枯的嘴角勾起一丝微弱却极其温柔的笑意:“听爷爷说……这枚‘安魂铃’……爷爷……保管了一辈子……” 他的目光落到青萤一首戴在颈间的骨铃上,铃铛在他注视下,竟然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它不是……普通的铃……它……属于……你真正的……归……”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老人猛地咳出一大口暗沉近黑的血污!那血带着浓郁的枯败与腐朽气息!
“爷爷!” 青萤惊恐尖叫。
然而,就在青萤心神剧震、默绝凡因剧变而全身紧绷的瞬间——
“轰!!!”
树屋那扇由粗壮活枝编织的大门,伴随着猛烈的冲击波炸裂开来!无数带着腐朽气息的尖锐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入!
“找到你了!老东西!” 一个尖锐、贪婪又带着狂喜的声音破空而来!
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入树屋!为首一人身着绘有诡异扭曲藤蔓图案的深绿斗篷,兜帽下露出一张枯瘦如骷髅的脸,眼窝深陷,里面燃烧着两簇令人心悸的惨绿色火焰!正是那个在溪涧边指挥苔藓傀儡的首领!他手中的短杖顶端,一颗镶嵌的、跳动着的暗绿色苔藓核心正散发出恐怖的腐蚀波动!
“唉………是觉途,毒式的觉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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