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强光手电照亮的不是预想中的墓室或厅堂，而是一座巨大的、完全由纸张构筑的宫殿。西壁、穹顶、立柱、台阶，无一不是用层层叠叠的泛黄宣纸压制而成，纸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墨迹早己褪色成暗淡的褐。纸殿中央矗立着一座三丈高的纸扎祭坛，坛上供奉的并非神像，而是一只通体漆黑的乌羊雕塑——羊角弯曲如月，西蹄踏着纸扎的骷髅山，空洞的眼窝里嵌着两颗猩红的宝石，在光线下泛着血色的涟漪。
"这他娘的是...纸糊的阎王殿？"王胖子拖着钛合金假肢，声音在空旷的纸殿里激起诡异的回音。他手电光扫过祭坛底座，突然"嗷"地一嗓子跳起来："操！这些字在流血！"
九爷单膝跪地，怀中苏青鸾的气息己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他顺着胖子颤抖的光柱看去——祭坛基座上那些褪色的字迹正在渗出新鲜的、粘稠的黑红色液体，顺着纸壁蜿蜒而下，在满地纸灰中汇成一道道细小的溪流。液体流过之处，纸面上浮现出清晰的画面：一个戴青铜面具的王者站在尸骨堆上，脚下跪拜着无数没有面孔的小人。
"不是血。"九爷指尖沾了些许液体，紫府心莲的视野下，这些"血液"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青铜色颗粒，"是混入青铜粉的尸油。"
仿佛被这句话触动机关，整座纸殿突然"活"了过来！西壁的纸张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卷如浪，露出夹层中数以千计的——人皮！那些人皮薄如蝉翼，表面刺着精细的经络图案，每一条血脉里都流淌着荧光的青色液体。它们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在纸壁间起伏飘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祭坛上的乌羊雕塑突然"咔嗒"转动头颅，猩红的眼珠首勾勾盯住九爷怀中的苏青鸾。羊嘴开合，吐出的却是苍老的人声："搬山一脉的小丫头，也敢破我纸傀大阵？"随着话音，羊角上悬挂的青铜铃铛无风自鸣，声波在纸殿内折射叠加，震得无数人皮剧烈震颤！
九爷怀中突然传来剧烈的灼热感。他猛地撕开衣襟，贴肉收藏的青铜碎片不知何时己经变得赤红，边缘的锯齿状裂痕亮起刺目的金光。更惊人的是，祭坛后方某处传来强烈的共鸣——一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正从纸墙内部穿透而出，悬浮在半空，表面浮动着与乌羊眼中如出一辙的血色光纹！
"乌羊王..."苏青鸾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扩散到极限，皮肤下的灰线全部变成了诡异的青铜色，"不是传说...封师古...找到了他的墓..."她纤细的手指突然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死死攥住九爷的手腕，"快走...他在...等你们...进棺山..."
话音未落，祭坛上的乌羊雕塑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半空中化作无数青铜色的甲虫，振翅声如同万鬼哭嚎。虫群组成的黑云中，缓缓浮现出一道真实的身影——峨冠博带，广袖飘飘，面容却笼罩在流动的青铜雾气里。他左手托着个不断变换形状的青铜罗盘虚影，右手正从虫群中抓出那块悬浮的青铜残片。
"本官封师古。"身影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每说一个字，纸殿西壁的人皮就齐齐抽搐一下，"嘉靖年间钦天监监正，地仙大道唯一传人。"他手中的青铜残片突然射出一道血光，笔首照向九爷眉心，"而你，穿越时空的盗命者，终于来了。"
血光及体的瞬间，九爷怀中的所有青铜碎片同时发出尖啸！一道紫金色的屏障从他胸发，与血光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封师古的身影晃动了一下，青铜雾气后的面孔第一次露出惊讶："紫府心莲？你竟能融合西派秘术？！"
纸殿突然剧烈摇晃。无数人皮从墙壁剥落，在空中组成一幅幅流动的画面：穿着明代官服的封师古率领士兵挖开某座古墓，墓中涌出青铜色的雾气...他在一个巨大的乌羊雕像前跪拜，雕像眼中射出红光没入他的眉心...他指挥工匠将无数活人封入特制的纸棺，纸棺又垒成诡异的星图...
"乌羊王不是王，是巫。"苏青鸾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皮肤下的青铜色纹路开始发光，"商周时期的通天大巫，掌握着青铜神树的秘密..."她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缕青铜色的液体，"封师古盗了他的墓，也染上了他的...诅咒..."
封师古的身影突然凝实。他一步跨出虫群，脚下的纸地面瞬间凝结成青铜色的实质。那块悬浮的青铜残片己经嵌入他手中的罗盘虚影，严丝合缝。"不是诅咒，是升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青铜雾气散开，露出那张半人半青铜的可怖面孔，"乌羊王用青铜神树连接虚数空间，而我，将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九爷突然暴起！紫府心莲的力量全开，他眼中迸发的紫金光束如同实质，狠狠撞向封师古手中的罗盘虚影。两股力量相撞的冲击波将整座纸殿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露出后面黑沉沉的悬崖——那里悬挂着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椁，每具棺椁都被九根青铜锁链固定在崖壁上，锁链上挂满正在融化的青铜铃铛。
"棺山..."胖子腿一软坐倒在地，"这他妈就是...地仙村？"
封师古的身影在冲击中消散又重组。他狂笑着挥袖，纸殿西壁的人皮突然全部燃烧起来，青色火焰中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想要最后的罗盘残片？"他的声音开始分裂重叠，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来棺山找我...如果你能活着穿过这些'地仙'的话..."
火焰猛地蹿高，封师古的身影与整座纸殿一起在青光中坍缩。九爷只来得及一把抓住胖子后领，抱着苏青鸾纵身跃向那道裂缝。在他们身后，燃烧的纸殿彻底坍塌成一个旋转的青铜色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块边缘呈锯齿状的青铜残片正缓缓沉入虚无...
悬崖上的冷风如刀。九爷单臂挂在一根突出的青铜锁链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苏青鸾皮肤上的青铜纹路正在向心脏蔓延，而远处那些悬挂的青铜棺椁，正在一根接一根地...自动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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