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对恶人不用手软
林也荞突然伸手一把夺过钢笔，裴弦野不禁一怔。
他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去，下意识以为林也荞打算拦着他。
“我，我就是想让裴毅寄点儿东西来，没别的意思。”
林也荞这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盯着信纸看了半晌。
就在裴弦野以为她要开口说自己的时候，却没想到林也荞缓缓摇了摇头。
“你这写的不够可怜。”
诶？
裴弦野错愕间挑眉回眸，却见这小村姑一脸严肃地摊开新信纸。
“看你写的，什么干活干的手都磨破了，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想同情的欲望。”
林也荞捏着钢笔，旋即落笔写道：“要说因积极劳动被选为生产标兵……”
“但营养不良晕倒在田埂上！”
她蘸了蘸墨水：“再写大队赤脚医生说需要麦乳精补身子……”
说着，林也荞眼睛一亮：“那东西国营商店卖三块五一罐呢。”
裴弦野怔愣间盯着林也荞低垂的睫毛，这小村姑慢吞吞写字时的模样，活像只囤粮过冬的小仓鼠。
“怎么？”
裴弦野忽而笑着撑起了下巴，故意逗她：“你不嫌我啃老？”
“你爹的钱……”
林也荞头也不抬地继续写：“不给你花也是给那个继母花，能多要点儿是点儿。”
“对了，记得要两罐，就说一罐要孝敬大队书记。”
煤油灯啪地爆了个火花，裴弦野望着信纸上多出的‘伤口化脓无钱买药’几个字，喉结滚了滚。
“……你比我还狠啊？”
“这哪够狠。”
林也荞撇嘴，突然眼睛一亮：“再加句同期一个叫李肃的知青抢了你的米粮怎么样？”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林也荞否决了：“算了算了，估计你爹也知道，再怎么样也只有你抢别人米粮的份儿。”
裴弦野：“……”
他忽而伸手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林半街，你这些损招都跟谁学的？”
“周大夫教的。”
她毫无所觉的眨了眨眼：“他说过，对付恶人不用手软。”
林也荞活了两辈子，当然知道张美玲不是什么好人。
更不用对她手软就是了。
裴弦野就算跟裴毅要东西，那也是他老子，儿子要老子的东西天经地义。
反倒是张美玲心思不纯，心怀恶意。
这种人，不必手软。
煤油灯的光晕在信纸上晕开一片暖黄，林也荞指着信纸，指尖在空白处点了点。
“标兵……”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裴弦野侧头看她，发现小村姑的耳尖微微发红。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信纸角落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显然是林也荞练习写的‘标兵’，却写成了‘标乒’。
“这里少了一撇。”
裴弦野忽而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纸上重写：“看，先横再竖，最后撇捺。”
林也荞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颤，笔尖却在他的引领下稳稳地划出遒劲的笔画。
墨迹在纸上舒展，字迹工整又大气。
“真好看……”
林也荞止不住轻声感叹：“比周大夫写的还好看。”
裴弦野喉结动了动，长这么大，夸过他字好看的人不少。
可他却觉得，眼前这个小村姑的夸奖，可是要比大院里那些奉承话受用多了。
裴弦野故作随意地继续写：“你认字跟谁学的？”
“周大夫教了一些。”
林也荞盯着他笔走龙蛇的字迹：“后来偷看知青点的报纸。”
她忽而眸低闪过一抹流光，抬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这么会写字，要不要……”
“去参加高考？”
林也荞眼底的希冀做不得假，上辈子裴弦野因为自己胡闹，死活不下乡最后被人举报无法参加高考。
现在，她应该重新拿回属于裴弦野自己的未来才对！
“不要。”
裴弦野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他手中的钢笔重重划掉一行字。
“高考都取消多少年了。”
林也荞却不依不饶：“万一恢复了呢？我听县里老师说，这几年指不定高考就要恢复了呢。”
裴弦野抿唇，显然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盯着裴弦野笔下龙飞凤舞的字迹看了半晌，忽然起身，从针线筐里摸出个东西。
“给你。”
她将那个用碎布缝成的书套推过去，上面歪歪扭扭绣着‘裴状元’三个字，针脚粗得着实有点丑。
裴弦野的钢笔尖顿在信纸上，洇开一团墨渍：“这什么玩意儿？”
“装高考复习书的呀。”
林也荞眨巴着眼：“你字写得比周大夫还好，算账比知青点的会计还快……”
她忽而压低声音：“那天你给野鸡放血，手法比周大夫都利索。”
裴弦野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这小村姑每个字都戳在他最得意的本事上。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过的本事。
“少来这套。”
他粗声粗气地把布套甩回去：“你就这么确定高考能恢复？”
甚至还绣了个这么丑的东西。
裴弦野心里说着丑，眼睛却止不住往上面瞟。
小村姑什么时候做的？他都不知道……
林也荞也不恼，慢悠悠地从炕席下抽出一本《毛泽东选集》，翻到折角的那页。
“你上次说想看这个。”
裴弦野的钢笔尖顿在信纸上：“我什么时候……”
“在城里的时候。”
林也荞翻开第217页，指着一段划了线的文字：“你那时候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说得最在理。”
她眨巴着眼：“后来在上工前，还真去问了大队长，他还夸我有思想呢！”
裴弦野不自然的眨了眨眼，他确实说过这话，但没想到这小村姑连页码都记得。
“少来这套。”
林也荞突然打断他，手指点着一段关于青年学习的论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面那句是什么？”
“青年人要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裴弦野脱口而出，随即猛地僵住，这是去年无聊看报纸时记下的。
林也荞慢悠悠地抬起头看向了他，眼睛亮得惊人：“真厉害！”
“你连《实践论》都能背，要是去考大学肯定能考个非常好的学校。”
“行了。”
裴弦野猛地站起来，却把手册攥得死紧。
他盯着小村姑憨直的表情，那双眼清澈见底，看不出半点刻意奉承的痕迹。
半晌，裴弦野磨着牙挤出一句：“……我写信给北京的老同学问书。”
顿了顿，他又恶狠狠补充：“但要是高考不恢复，你就得给我绣个‘林傻子’的布套！”
林也荞低头抿嘴笑了，悄然点了点头。
“好。”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i0ibg-3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