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别的渠道
油灯的火苗在裴弦野瞳孔中跳动。
他捏着药罐的手指节发白，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可见。
“怎么了？”
林也荞拽了拽罐子，没拽动，茫然地抬头看他。
“你就不怕出了这个门，我就去告诉红星大队的人？”
裴弦野忽而压低声音，眉宇间凝着一层阴翳。
他故意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像在吓唬小孩。
林也荞眨了眨眼，她慢吞吞地松开手：“为什么要怕？”
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困惑：“你又不会做这种事。”
“你……”
裴弦野一口气堵在胸口，药罐咚地放在木桌上：“你就这么容易相信人？万一我……”
“我不是相信人。”
林也荞突然打断他，澄澈的眼睛直直望过来：“我是相信你。”
她指了指他心口：“因为你答应过会保护我。”
油灯啪地爆了个火花，裴弦野的耳根却烧了起来。
他怔愣之间猛地别过脸，却撞见窗玻璃上自己脸颊通红的倒影。
“啧。”
他手忙脚乱地把药罐塞回架子，声音都像打了结似的：“这种秘密，以后只准告诉我一个人。”
林也荞困惑地歪头：“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别人啊？”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裴弦野会觉得她随随便便就会带人来这里。
裴弦野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恶狠狠地揉乱她的头发。
发丝间沾着的草药香钻进鼻腔，让他心跳得更快了。
“总之。”
他粗声粗气地强调：“要是被我发现你带别人来……”
林也荞忽而踮脚，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摘掉他发间粘着的一小片草叶：“知道了。”
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发烫的耳尖：“只带你一个人来。”
裴弦野盯着她专注的侧脸，一时间不禁看的有些出了神。
林也荞难道就不知道，她说这些话，会让一个成年男子误会的吗？
不过他也不是跟这小村姑相处一日两日了。
罢了，和她这种傻子还计较什么呢？
“随……”
林也荞刚想说随便坐，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她环顾四周，凳上堆着晒干的蘑菇串，矮桌上摊着未筛的药草。
连墙角那张藤椅都摆满了装种子的陶罐……
“这……”
她难得露出窘迫的神色，手忙脚乱想腾个空地：“我腾一下。”
“不用。”
裴弦野拦住她，指尖挑起垂在梁下的一个彩色毽子。
毽子的铜钱垫已经磨得发亮，羽毛却保存完好，显然经常有人把玩。
“这也是周大夫的？”
林也荞看着那个一愣：“那是我十二岁那年做的。”
“所以这些年。”
他声音不自觉发涩：“你是把这里当成家了？”
林也荞正把几个药罐往怀里搂，闻言顿了顿：“周大夫走前说，要我把这儿当第二个家。”
“只不过我觉得，我娘那里根本不是我的家。”
“而且，现在我和你已经有一个新家了。”
她眼神澄澈的甚至完全没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我和你的家……
裴弦野长睫轻颤，他不禁掩唇轻咳了两声。
她还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林也荞麻利地把驱蚊草药和几包晒干的野山菌塞进布兜。
又踮脚从架子上取下个青瓷罐，指尖在罐口抹了一圈确认密封，免得发霉。
转身时，她发现裴弦野还蹲在那堆小玩意儿前，手里捏着个木雕的小狗。
“那是周大夫刻的。”
她抖开一块粗布盖住药架：“我不会这些。”
裴弦野猛地缩回手：“抱歉，我不知道这是周大夫的遗物……”
“不用道歉。”
林也荞用袖子擦了擦木雕小狗上的灰尘：“这屋里所有东西现在都是我的。”
她指向墙角堆着的麻袋：“那些山货，架子上的药材，甚至连窗台上的破花盆，全都是周大夫临走前亲口说交给我的。”
裴弦野皱眉看着满屋子的存货：“这么多东西屯着不会坏？”
林也荞闻言咬着下唇犹豫片刻，忽而拽住他的衣角：“裴弦野。”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微光下格外亮：“你刚才说会相信我，是真的吗？”
“当然。”裴弦野不假思索地点头。
“其实这些东西……”
林也荞深吸一口气：“过段时间我是打算要卖出去的。”
“卖？”
裴弦野疑惑的蹙起了眉头：“怎么卖？很危险吗？”
说着，他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么，裴弦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色认真。
“有危险的事一定要交给我来做。”
林也荞摇摇头，从墙缝里抽出一沓泛黄的纸张：“也不算危险。”
“因为大部分算是走公家渠道。”
“县医院、国营饭店，都有固定收购。”
她翻开票据，上面盖着鲜红的公章：“就是价格压得低。”
裴弦野仔细查看票据，忽而注意到边角的小记号：“那这些星号是……”
“小部分稀罕物。”
林也荞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着衣角：“要走……别的渠道。”
“也就是灰色地带交易，不过只有一小部分会这么做。”
“这样才比较容易出一个好价格，但这种时候就要躲好才行了。”
裴弦野盯着林也荞熟练打包药材的动作，忽而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你这不是第一次干了吧？”
不然怎么可能掏的出来这种票据之类的东西。
林也荞正用麻绳捆扎药包，闻言手指一颤，绳结歪了几分。
“嗯。”
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之前在家总吃不上饭，我饿急了就……”
裴弦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用猜也知道，吃不上饭的时候肯定是她偏心的娘给她儿子饭吃。
只是他没想到，这小村姑看着乖，实则胆子大到了天上去！
“那下次出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裴弦野的声音止不住发紧：“我也一起去。”
油灯映得林也荞的侧脸忽明忽暗。
她将晒干的药草仔细捆好，声音压得低了些：“现在抢收抢种，大队干部天天盯着田垄转。”
林也荞的手指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这节骨眼上出货，等于白给人家送把柄。”
裴弦野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就等。”
“不过你也别背着我自己行动，得跟我一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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