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叶澜音就从里面出来了，手里多了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她走到门房窗边，轻轻放了张字条，轻声道：“跟张嫂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陈戮瞥见字条上的字：“张嫂，急事先行，若有人寻，便说去了东区。
房钱当谢礼，勿念。”
字迹清秀，带着点飘逸的劲儿。
“走吧。”
叶澜音朝他招了招手，脚步轻快了些，“墨七说王家的人半个时辰到，咱们得赶在他们前头才行。”
两人拐出巷口时，陈戮回头望了眼如意居的灯笼，见叶澜音正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侧脸在昏黄的光里显得柔和了些。
陈戮忽然觉得，这诡都虽乱，藏着的故事却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暮色渐浓，暗墟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透过蒙尘的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两人穿过三条街，果然看见座爬满藤蔓的戏台，台柱上的红漆剥落大半，露出底下发黑的木头。
陈戮刚踏上戏台的台阶，就听见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粗嘎的呼喊：“那两个小崽子跑哪去了？给老子仔细搜！”
是豹爷的声音。
叶澜音一把将陈戮拽到戏台后台，掀开块松动的木板，底下果然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
“快进去。”她推了陈戮一把，自己正要跟上，却猛地顿住，眼神看向街口的方向。
陈戮探头问：“怎么了？”
“有人来了。”叶澜音压低声音，“不是王家的人。”
话音刚落，戏台外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带着笑意：“墨七说你们在这儿，果然没骗我。”
陈戮抬头，看见个穿月白长衫的男子站在台下，手里摇着把折扇，眉眼弯弯的，竟有种说不出的温和。
可他腰间悬着的玉佩，却在灯笼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上面赫然写着王字。
那月白长衫男子见两人在后台没动静，折扇“唰”地收拢，指节敲了敲戏台的木栏。
笑意里多了几分玩味：“躲什么？墨七都把路指给你们了，难道还怕我请你们喝杯茶？”
陈戮盯着他腰间的红玉佩，忽然注意到男子眼尾竟描着淡淡的红。
像极了话本里那些阴鸷反派的烟熏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扮相，怎么看都透着股邪气。
“喝茶就不必了。”叶澜音的声音从后台传出，带着刻意压平的冷意，“王少爷大驾光临，是来替豹爷出头的？”
男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低笑两声：“豹爷？那种废物也配劳动我？
不过是看两位生面孔有趣罢了。”
他视线扫过后台的阴影，语气陡然变得轻佻，“尤其是这位姑娘，瞧着有几分姿色，跟着个穷酸小子混什么？
不如跟了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总比跟着这连件像样衣裳都买不起的野小子强吧？
别是没见过好东西，被几句空话就哄得团团转了？”
“还有你，”他话锋转向陈戮，声音里淬着冰，“握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就敢在暗墟充好汉？
救了个教坊司里让人玩腻了的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英雄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也配在我面前摆脸？
真当王家的人是死的？
惹恼了小爷，把你这破剑融了给你打副脚镣，让你去教坊司给那些娘们提鞋！”
污言秽语像脏水似的泼过来，陈戮攥紧剑柄，指节泛白，喉间滚出一声怒哼，正要冲出去理论。
叶澜音却猛地从后台跳了下来，一把拽住他往洞口拽：“别跟他废话！走！”
陈戮被她拖着钻进暗道，才后知后觉地问：“澜音姐，那些人看着也不怎么样啊，你刚才要是动手……”
““动手？”叶澜音头也不回，脚下飞快，“他们确实打不过我。
一个二境巅峰，剩下几个都是一境的，我还没放在眼里。”
她顿了顿，忽然回头瞥了陈戮一眼，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意，“说起来，这还得谢谢你呢，小屁孩。
要不是你，我还未必能这么快突破到第三境。”
话音刚落，她便转回头，脚步未停，语气也倏地重归冷静：“但这里是墨七的地界。”
他刚才放我们一马，是因为我们是初犯，挑事的也不是我们。
但只要我们先动手，就犯了他的规矩，到时候他下场，第一个抹杀的就是我们。”
陈戮恍然大悟，顺着她的话往下捋：“所以那王少爷故意羞辱我们，就是想逼我们动手？
只要我们一出手，墨七就有理由收拾我们，而王家跟暗墟背后那位有关系，墨七根本不会动他们！”
“哟，小屁孩这是长大了？”
叶澜音回头看他一眼，眼底带着点笑意，“还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
陈戮听了，只是轻轻挠了挠头，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语气温温的，带着点不好意思：“澜音姐，也不是那样啦。
我就是刚来这儿，好多事还摸不清头绪，加上有点不适应罢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透着点认真，“等我再熟悉熟悉，说不定也能想出出去的办法。”
叶澜音被他逗笑，加快脚步往暗道深处走：“行，算你厉害。
等出了这暗道，到了东区，有你发挥的地方。”
黑暗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响，而身后戏台的方向，那道清润却阴狠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盘旋，像根毒刺，扎得人心里发紧。
而另一边！
叶澜音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洞口，王少爷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尽，折扇“啪”地拍在掌心，厉声喝道：“给我追！
钻地缝也得把他们揪出来！”
几个跟班应声冲进后台，举着火折子在戏台底下翻找，可那暗道入口被叶澜音临走时用木板掩住，又撒了些浮土，竟一时没被发现。
折腾了半晌，跟班们灰头土脸地回来禀报：“少爷，没找着……底下就些破烂，没见什么洞口。”
王少爷一脚踹翻旁边的道具箱，瓷片碎了一地，他对着空荡荡的戏台怒骂：“墨七！
肯定是你搞的鬼！
你把人藏哪了？
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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