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陈戮眼睛一亮,赶紧放下手里的饼,起身把桌上的胡辣汤端过来,“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叶澜音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居然全好了,脸色也红扑扑的,心里一下子松快不少,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小屁孩,趁我睡着就把我挪地方是吧?”
她说着掀开被子下床,脚刚沾地就打了个趔趄。
陈戮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暖乎乎的。
“我看你趴在床边睡不安稳嘛。”
他挠了挠头,把汤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快吃吧,张嫂说这家的饼配汤最好吃。”
“张嫂?”
叶澜音挑了挑眉,手里的汤匙在碗里轻轻搅着,“就是如意居的老板娘?
上次来光顾着赶路,连她姓啥都没问,就记得她总笑眯眯的,眼角弯得像月牙。”
陈戮点头:“嗯,刚才下楼买早饭,问了她才知道大家都叫她张嫂。”
叶澜音瞅着碗里浮着的肉丸,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声,没再追问。
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得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她抬眼瞪了陈戮一下:“还愣着干嘛?一起吃啊。”
陈戮“哎”了一声,拿起自己那份,小口小口地啃起了饼。
叶澜音看着他红润的脸色,又扫过他胸口,昨天还狰狞的伤口早就没了踪影,就连疤痕都没留下。
端着汤碗的手指不自觉地松了松:“你这恢复速度可真快,昨天还脸白得像纸,今天就跟没事人一样。”
陈戮挠了挠后颈,眼底闪过点不好意思:“可能是体质特殊吧,以前受伤也恢复得快。”
叶澜音没太在意,拿起饼小口小口吃起来。
陈戮忽然放下筷子,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你还没说,我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澜音舀汤的动作慢了下来。
窗外的晨光明明暖融融的,她却忽然觉得指尖有点发凉。
那些刀光剑影、血溅衣衫的画面,像被扔进湖面的石子,在心头荡开一圈圈涟漪。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没什么”,脑子里却猛地炸开一声闷响!
“噗呲!”
铁锈味的腥甜好像又漫上鼻尖,锁链穿透血肉的触感清晰得吓人。
眼前的桌椅突然扭曲、模糊起来,陈戮关切的脸和记忆里那个挡在她身前的少年背影重叠在一起,又一下子撕裂成两半。
一边是陈戮染血的胸膛,一边是少年坠崖前最后望过来的眼神。
“小屁孩!”她下意识低呼一声,手猛地攥紧了勺子,指节都泛白了。
陈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往前凑了凑:“澜音姐?你咋了?”
叶澜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慌己经淡了些。她吸了口气,声音有点发哑:“没什么,就是想起点别的事。”
她避开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只简单说了句:“姜云舟帮着挡了一阵,后来……我们就突围出来了。”
陈戮皱了皱眉,显然没信,但看她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吆喝,打破了沉默。
“那姜云舟呢?”陈戮又问,“还有云市那些人……”
提到云市,叶澜音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汤碗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她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叹息:“散了。”
“散了?”
“嗯,”她用勺子轻轻刮着碗底,“各自走散了。
姜云舟己经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
其实叶澜音心里也没底,她清楚老先生的决定害死了多少人,也不明白老先生为啥要这么做。
陈戮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上面沾着点汤雾凝成的小水珠,像藏着没说出口的烦心事。
他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闪躲,也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便没再往下问。
桌上的胡辣汤渐渐凉了,两张饼也吃得差不多了。
晨光从窗棂移到桌角,在空碗旁边投下小小的光斑。
叶澜音把空碗往桌上一推,忽然拍了下手,眼睛亮起来:“小屁孩,走,姐带你出去转转。”
她伸手拿起桌边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往掌心拍了拍,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放心,姐有钱。”
陈戮瞅着那布包被塞得满满当当,边角都快撑圆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乖乖点头:“好啊。”
他确实记得上次来暗墟集市,光顾着赶路,连街边的糖画摊都没来得及多看两眼。
叶澜音从布包里摸出个小布袋,往里面倒了些魂晶,沉甸甸的坠手。
她把布袋往腰间一别,拉起陈戮的手腕就往外走:“走,先去瞧瞧集市最热闹的地方。”
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张嫂正坐在柜台后拨算盘,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安静的早晨格外清晰。
“张嫂。”叶澜音停下脚步,扬声喊了句。
张嫂抬起头,看见是他们,笑着停下手里的活:“这就出去呀?”
“嗯,去集市转一圈。”
叶澜音想了想,又道,“要是一会儿有人来找我们,您就让他下午再来吧。”
“成,记着呢。”张嫂应得爽快,又指了指柜台角落,“刚烤的芝麻酥,你们带点路上吃?”
“不用啦,谢谢您张嫂!”
叶澜音从布包里摸出二十五块魂晶放在柜台上,“这是今天的房费。
”说完不等张嫂推辞,拉着陈戮就往外跑。
陈戮被她拽着,脚步踉跄了两下才跟上。
清晨的巷子里还飘着豆浆油条的香气,阳光透过巷口的老槐树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澜音左瞧瞧右看看,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子,发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忽然拽着陈戮往街角的糖画摊跑:“快看,上次没来得及买的糖龙!”
糖画师傅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琥珀色的糖稀画出蜿蜒的龙身,尾端还冒着热气。
叶澜音停下脚步,从腰间摸出两块魂晶递过去:“师傅,来两条糖龙。”
她说话时微微歪头,鬓边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耳朵上悬着的银叶坠子,阳光一晃,坠子上的细纹路都看得分明。
陈戮望着她被糖画吸引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喧闹的集市,比记忆里任何地方都要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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