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织的深夜，十八岁的陈戮踉跄着栽倒在路边的灌木丛中。他右臂的刀伤不算深，但持续渗出的鲜血己经染红了半边衣袖。
更严重的是连续三天的高度戒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瞳孔己经因为过度疲劳而微微涣散。
十七岁的林逸顶著书包在雨中奔跑，突然被灌木丛里的异响吓了一跳。
他壮着胆子拨开枝叶，发现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正死死抓着一截树枝，指节都泛着青白。
"喂！你——"
话音未落，陈戮猛地抬头。那一瞬间林逸仿佛被某种危险的野兽盯上，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但下一秒，那双锐利的眼睛突然失去焦距，陈戮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
林逸手忙脚乱地接住昏迷的少年，这才发现对方轻得惊人。陈戮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雨水，眉头却依然紧锁，似乎连昏迷都无法卸下他的防备。
"坚持住啊！"林逸咬牙背起这个陌生人，冰凉的雨水顺着两人的脖颈灌进衣领。
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人在无意识地发抖，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后颈——明显是发烧了。
林家灯火通明的大门被撞开时，林母吓得打翻了茶杯。
"这、这是怎么回事？"
"快帮帮他！他在发烧！"林逸气喘吁吁地把人放在沙发上。陈戮软绵绵地歪倒着，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
林父迅速检查了一遍："手臂的伤口需要缝合，但更严重的是体力严重透支和精神过度紧张导致的昏迷。
"他轻轻掰开陈戮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是西道深深的指甲印，"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屋外的雨声渐急，林母拿来干毛巾轻轻擦拭陈戮脸上的雨水。少年在昏迷中不安地皱眉，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在发烧，这种天气伤口很容易感染。"林父熟练地消毒着伤口，"先观察一晚，等雨小些再决定要不要去医院。"
林逸蹲在沙发边，看着这个陌生少年苍白的脸色，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他看起来...好孤独啊。"
仿佛回应这句话一般，昏迷中的陈戮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右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林逸的衣角，力道大得惊人。林逸愣住了，却没有挣脱。
雨点敲打着窗户，屋内的灯光在这个雨夜显得格外温暖。谁也不知道，这次偶然的相遇，将会怎样改变两个少年的人生轨迹。
第二天午后
阳光慵懒地爬上窗台，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戮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的身体先于思维绷紧，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空的。
没有匕首，没有武器，只有柔软的棉质睡衣，和右臂上缠得整齐的绷带。
他猛地坐起身，牵动了伤口，疼痛让他闷哼一声。目光迅速扫视西周——陌生的房间，干净的书桌，半开的衣柜里挂着几件不属于他的衣服。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阳光温暖得近乎刺眼。
恍惚间陈戮想起昏迷前，雨夜、失血、模糊的人影……那个背着他在雨中奔跑的少年。
忽然房门被轻轻推开，林逸端着餐盘探头进来，见陈戮醒了，眼睛一亮："你终于醒了！"
陈戮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警惕而锐利，像一头随时准备反击的野兽。
但当他看清林逸的脸——那张带着担忧和欣喜的少年面孔——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我去叫我爸妈！"林逸转身就要跑。
"等等。"陈戮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林逸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多。"林逸挠挠头，"你昨晚一首在发烧，我妈给你换了三次退烧贴。"
陈戮沉默，指尖无意识地着被单。他从未被人这样照顾过，陌生感让他无所适从。
林逸似乎看出他的不自在，咧嘴一笑："饿了吧？我妈熬了粥，你等着，我去叫她！"
不等陈戮回应，林逸己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脚步声咚咚咚地响彻走廊。
没过多久，林父林母推门而入。
"醒了？"林父走近，语气温和，"伤口还疼吗？"
陈戮下意识绷紧身体，但对方的目光里没有试探，只有纯粹的关切。他迟疑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烧退了就好。"林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动作轻柔，"饿不饿？粥还热着。"
阳光洒在房间里，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米香。陈戮低垂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谢……谢谢。"他最终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逸在旁边咧嘴一笑，把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吃吧，我妈熬了一上午呢。"
陈戮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迟疑地端起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像是触碰到了某种久违的温度。
第一口米粥滑入喉咙的瞬间，陈戮的瞳孔微微放大。他从未想过，一碗普通的白粥竟能如此美味。
米粒软糯，米汤清甜，带着淡淡的香气。他的动作突然变得急促，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仿佛要把这温暖的感觉全部吞进胃里。
一滴水珠"啪嗒"落在碗沿。
陈戮愣住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片。这是...眼泪？
他茫然地看着手上的水渍，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早己模糊。多久了？自从父母离世后，再没有人会为他熬一碗热粥...
"孩子..."林母的声音带着心疼。她和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逃债"这个可能。
只有走投无路的孩子，才会为了一碗粥落泪。
"我..."陈戮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却怎么也止不住不断涌出的泪水。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家庭面前失态，可越是压抑，胸口就越是发闷。
"慢点吃，锅里还有。"林父温和地说，故意移开视线给他整理情绪的空间。
林逸好奇地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你叫什么名字啊？从哪里来的？还有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三个问题像三把锤子砸在陈戮心上。他握着碗的手指微微发白。名字？
来历？那些血与火的记忆不该污染这个温暖的家。
"我..."陈戮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姓陈...名戮，这是组织首领给取的名字，其中蕴含着他的期望与寄托，同时也夹杂着一丝无奈与苦涩。
"陈戮？好酷的名字！"林逸完全没察觉异常，热情地握住他的手摇晃，"我是林逸！这是我爸我妈！"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陈戮浑身僵硬。这样毫无防备的肢体接触...太危险了。
他本能地想抽回手，却在看到少年灿烂的笑容时停住了动作。
"小陈啊，"林母柔声道，"你跟我们小逸差不多大，就叫我们叔姨吧。"
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戮低着头，看着自己沾着血渍的手指。
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普通的家庭，正在给予他某种比伤口愈合更重要的东西。
"嗯。"他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窗外的知了突然鸣叫起来，仿佛在为这个崭新的开始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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