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缝隙，将房间染上一抹灰白，陆林北才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宿醉的头痛让他皱了皱眉，身边却空荡荡的，只剩下床单上凌乱的褶皱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柳然惯用的香水味，此刻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西周。柳然的卧室整洁依旧，只是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床头柜上，一张便签纸被玻璃杯压着，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仓促。
“林北，我走了。勿念，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好即可，有缘再见”
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笔迹，无疑是柳然的。
陆林北拿起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指尖有些颤抖。走了？就这么走了？连一句当面的告别都没有？他反复看着那几行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打着他本就混乱的心。
“勿念？”他低声呢喃，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说得轻巧。”
昨夜的温存与疯狂还历历在目，柳然在他怀里哭泣、低语，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将字条揉成一团，又颓然地松开，任由它滚落在地毯上。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空寂，柳然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消散，仿佛她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怅然若失，这个词此刻无比精准地击中了他。
他机械地穿好衣服，没有洗漱，也忘了饥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柳然的家。阳光刺眼，街道上的喧嚣与他格格不入。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的玩偶，孤零零地站在世界的中央，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回到公司，走进项目管理处办公室的那一刻，陆林北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柳然的工位。
空了。
桌面上原本摆放的相框、绿植、水杯，以及那些带着柳然个人印记的小物件，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桌面，像一块被人硬生生剜去的伤疤。电脑屏幕漆黑一片，椅子被规规矩矩地推到了桌子底下。
柳然……真的走了。而且，看样子是办完了所有手续，彻底地离开了。
“哟，陆哥来了？”周甜甜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快，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她眨巴着大眼睛，语气里却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柳姐…………今天没来啊？”
陆林北喉咙有些发干，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嗯，她……调走了。”
“调走了？！”周甜甜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新闻，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引来周围几个同事的侧目。她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凑近陆林北，“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陆林北摇了摇头，他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不想多说，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打开电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虽然声音很小，但那些碎片化的词语还是断断续续地飘进陆林北的耳朵里。
“……真走了啊……”
“……这么突然……”
“……昨天还好好的呢……”
“……是不是跟周姐……”
“……难怪……”
这些议论像无数只小虫，在他心里爬来爬去，让他坐立难安。他知道，柳然的突然离开，必然会成为办公室里最新的八卦素材。
他感到一阵窒息。柳然的离开，带走的不仅仅是她这个人，似乎也抽走了办公室里某种微妙的平衡。整个空间都显得空荡荡的，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躁动。
尽管如此，项目管理处的工作节奏并没有因为柳然的离开而有丝毫放缓。堆积如山的文件，接连不断的会议，催促项目进度的电话铃声，依旧是办公室的主旋律。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那份因人事变动而带来的不安和空虚。
上午十点，周雅静召集了项目管理处的全体成员开短会。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化着精致却略显凌厉的妆容。她站在会议室前方，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仿佛要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穿。
“各位，相信大家己经知道了，柳然同志因为个人发展原因，己经正式调离我们项目管理处。”周雅静的声音清冷而干脆，不带一丝个人情感，“从今天开始，由我全面负责项目管理处的所有工作。”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我知道，最近部门人事变动比较大，可能会对大家的工作情绪造成一些影响。但我希望各位能尽快调整好状态，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来。”
“目前我们手头上有好几个重要的项目正在推进，时间紧，任务重，不容有任何懈怠。”周雅静的眼神落在陆林北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移开，仿佛只是无意中的一瞥，“我对工作的要求，向来很高。我希望大家能够严格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提高工作效率，保质保量地完成各项任务。”
“接下来，我会对现有的工作流程进行一些调整和优化，具体的方案，下午我会发给大家。散会后，各项目负责人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单独汇报一下项目进展。”
整个会议过程中，周雅静语速很快，条理清晰，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她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柳然的个人评价，也没有安抚大家的情绪，只是公事公办地宣布着她的决定，推行着她的管理方式。
陆林北低着头，听着周雅静的话，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他知道，周雅静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迅速在部门内树立自己的权威。而柳然的离开，无疑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能感觉到，周雅静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严谨到近乎刻板的气场，与柳然的随性洒脱截然不同。可以预见，未来的工作氛围，只会更加紧张和压抑。
散会后，陆林北和其他几个项目负责人一起去了周雅静的办公室。
周雅静的办公室收拾得井井有条，桌面上除了电脑和几份文件夹，再无他物，透着一股与她本人如出一辙的冷硬。
她逐一听取了每个人的汇报，不时打断，提出尖锐的问题，对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抠得很死。轮到陆林北汇报时，他明显感觉到周雅静对他的态度，比对其他人更加严苛。
“陆林北，你负责的这个项目，进度明显滞后了。”周雅静翻看着项目报告，眉头紧锁，“原计划上周五就应该完成的节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陆林北解释道：“周经理，这个项目涉及到多个部门的协调，其中有几个关键键数据，其他部门还没有提供过来，所以……”
“所以你就等着？”周雅静打断他，语气不悦，“数据提供不及时，你就不会主动去催吗？协调沟通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不要总把问题归咎于客观原因，先从自身找问题。”
陆林北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不用我再强调了吧？”周雅静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这周五之前，必须把滞后的进度赶上来。如果再出现延期，你自己看着办。”
她的眼神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陆林北点了点头：“是，周经理，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林北深刻体会到了周雅静的强势和严谨。她几乎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工作习惯，制定了一系列新的规章制度，对每个人的工作都提出了更高的标准。办公室里，加班成了常态，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出一点差错，招来周雅静的批评。
陆林北在工作中尽力配合周雅静，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他不想惹麻烦，也不想成为办公室政治的牺牲品。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拿到那份不多不少的薪水。
在这种压抑而紧张的工作环境下，陆林北与周甜甜、夏灵的关系，反而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或许是因为都需要一个可以倾诉和放松的出口，三个人经常在下班后相约一起吃饭，或者找个小酒馆喝上几杯。
“哎，你们说，周扒皮……哦不，周经理，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啊？”周甜甜一边往嘴里塞着烤串，一边含糊不清地吐槽，“天天板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她几百万似的。以前柳姐在的时候，办公室气氛多好啊，现在倒好，跟上坟一样。”
夏灵用纸巾擦了擦嘴，轻声说道：“甜甜，别这么说，周经理也是为了工作嘛。不过，她确实……太严格了点，搞得大家压力都好大。”
陆林北默默地喝着啤酒，没有说话。他理解周甜甜的抱怨，也明白夏灵的小心翼翼。这段时间，他也是靠着和她们的这些私下聚会，才勉强排解掉一些工作上的压力和内心的烦闷。
“说起来，柳姐也真是的，说走就走，一点预兆都没有。”周甜甜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调到哪个部门去了？”
“听说是去外调做工程区了了，具体做什么就不清楚了。”夏灵的消息总是比周甜甜灵通一些，“不过，我觉得柳姐离开，肯定也是有她的苦衷吧。毕竟，她和周经理……你们懂的。”
周甜甜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八卦兮兮地问：“懂什么懂什么？快说说，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夏灵白了她一眼：“我哪知道什么内幕，就是感觉她们俩气场不合嘛。而且，柳姐之前……不是有些传闻吗？”
办公室的传闻，总是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柳然的离开，自然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猜测和议论。
陆林北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他对柳然的离开，有失落，有不解，也有一丝淡淡的怨念。但他知道，无论柳然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也无力改变。
“对了，陆哥，”周甜甜突然把话题转向陆林北，“你跟柳姐关系那么好，她走之前，就没跟你透露点什么？”
陆林北端起酒杯，掩饰着眼底的情绪，淡淡地说道：“没有，我也是跟大家一样，突然知道的。”
他不想把自己和柳然之间那些复杂难言的纠葛，暴露在同事面前。那张冰冷的字条，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隐隐作痛。
“唉，真是可惜了。”周甜甜摇了摇头，“我觉得柳姐人挺好的，虽然有时候看着挺强势，但其实心挺软的。不像某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夏灵轻轻碰了碰周甜甜的胳膊，示意她少说两句。
周甜甜吐了吐舌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办公室里其他一些鸡毛蒜皮的趣事。她天生就是个乐天派，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话题来活跃气氛。而夏灵，则像一股清泉，用她的善良和细心，默默地滋润着这个小团体。
在这些轻松的时刻里，陆林北暂时忘却了内心的孤独和工作的烦恼。他喜欢和周甜甜、夏灵待在一起，她们的陪伴，像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灰暗的生活。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独自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出租屋时，对柳然的思念，依然会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他会想起柳然在他怀里脆弱的模样，想起她带着泪痕的眼角，想起她身上独特的香气。他会一遍遍地回想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暧昧的试探，那些激情的瞬间，那些无法言说的默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项目管理处的工作依旧繁忙而紧张。周雅静的管理风格，让每个人都像上紧了弦的发条，不敢有丝毫松懈。陆林北努力适应着这种高压的工作节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柳然，不去想那些令他烦心的过往。
他和周甜甜、夏灵的“下班后小分队”依旧维持着，成了他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色。他们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餐馆里，吐槽着工作上的不顺心，分享着生活中的小确幸，偶尔也会小心翼翼地提及柳然，表达着各自的同情和猜测。
周甜甜依旧是那个消息灵通的八卦女王，总能带来各种办公室的最新动态。
“哎，你们听说了吗？市场部那个小张，就是上次跟咱们一起聚餐的那个，居然跟他们部门的总监好上了！啧啧啧，这办公室恋情，真是防不胜防啊！”
“还有啊，行政部新来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天天被她们主管骂得狗血淋头，真可怜。”
夏灵则总是扮演着倾听者和安慰者的角色，她的温柔和善良，像一剂良药，抚慰着陆林北和周甜甜疲惫的心。
“陆哥，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要注意身体啊。”
“甜甜，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工作嘛，哪有不辛苦的。”
陆林北在这些轻松的时刻里，暂时忘却了内心的孤独和压抑。他很感激有这样两个朋友，她们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孤单。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面对着冰冷的墙壁时，柳然的身影，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会想起她眼角的细纹，想起她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想起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他会想起他们最后那个混乱而激情的夜晚，想起她在他怀里沉睡时，那带着泪痕的眼角。
他不知道自己对柳然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是依赖？是迷恋？还是……爱？
他不敢深究，也不愿深究。
他只知道，柳然的离开，像在他心里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
这种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陆林北、周雅静、周甜甜、夏灵，甚至己经离开的柳然，每个人的内心，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如同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正在悄无声息地积聚着力量，等待着某个时机，掀起新的波澜。
这天下午，陆林北正在埋头处理一份紧急的报告，周雅静的内线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陆林北，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周雅静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
陆林北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向周雅静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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