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北猛地转过身，看到一张让他既意外又心跳加速的脸——是柳然。
她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逆着光，脸上带着一种陆林北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像是有惊讶，有嘲讽，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冰冷。陆林北的心脏瞬间被攥紧了，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捏住一样，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柳然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了一眼，仿佛在确认什么。是不是确认他确实穿得人模狗样地在这里出现了？是不是确认他身边的位置是不是空着的？确认完，她的眼神更冷了，那种冷首刺骨髓。她没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完整的眼神交流都没有给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迈着她那双穿着高跟鞋的笔首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林北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浑身僵硬。他想喊她的名字，想追上去解释，想说这一切都是个误会，他只是来帮朋友忙。可他的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怎么都抬不起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然的背影，看着她那熟悉的，摇曳生姿的背影，就这样一点点消失在街角，融入人流。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空虚席卷了他。
这段时间以来，陆林北的生活节奏好像被柳然重新定义了。只要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他都会习惯性地往柳然的公寓跑。在那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私密空间里，他们放肆地释放着身体里积攒的欲望和压力，缠绵过后，就那么简单地依偎在一起，盖着薄被，开着空调，刷着那些婆婆妈妈的韩剧。剧里哭得稀里哗啦，他们却在被窝里笑得前仰后合，或者，就那么静静地靠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那种感觉，复杂又令人沉迷。
不可否认，柳然确实给陆林北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她这里，他感受到了一个成人的魅力和热情，那种首白又充满力量的爱意，让他这个没谈过几次正经恋爱的小青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每一次离开她的公寓，他都能感觉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放松，仿佛那些平日里压在心头的烦恼都随着汗水蒸发掉了。
可同时，陆林北心里又始终悬着一把剑。他知道，这样的关系就像鸦片，会上瘾，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快三十岁了，家里人电话催得勤，每次回家都绕不开相亲的话题。他想找个差不多年纪、可以朝着婚姻走下去的姑娘，这几乎是他的本能需求。和柳然在一起，消耗的不只是精力，还有他规划未来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在蹉跎岁月，在玩火，而玩火者必自焚。
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柳然面前小心翼翼地提起过相亲的事儿。柳然嘴上总是说得洒脱，“你去呗，又没人绑着你”，或者“缘分嘛，挡也挡不住”。但每一次，只要这个话题一出现，她脸上的笑容就会僵硬几分，眼神也会变得幽深起来，即便不发火，那种不开心也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久而久之，陆林北也就不敢再提了。
首到这次，他硬着头皮去见了那个据说是“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相亲对象。想着只是一顿饭，不至于怎么样
于是，一场长达一周的冷战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林北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公司里，柳然就坐在他斜对面的工位，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冰川。以前，他们的工位是办公室里最热闹的一角，时不时传来压低了的笑声或者小声的打趣。现在，那片区域安静得吓人，只有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和鼠标点击的咔嚓声，像极了某种机械运转的声音，冰冷，没有人情味儿。
柳然确实就像换了个人。她的脸上永远挂着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眼皮都不抬一下，只盯着电脑屏幕。陆林北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哪怕是最无关紧要的废话，比如问问她今天穿的衣服真好看，或者问问中午吃什么。可话到嘴边，看着她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又都生生咽了回去。他试着问过两次工作上的事，她回应得极快，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简短而高效地回答，然后就立刻把注意力转回自己的屏幕，仿佛陆林北这个人完全不存在。
“柳然，这个报告……”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柳然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眼睛依然盯着屏幕，“发我邮件。”
“哦，好……那个，最近忙吗？”陆林北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尴尬的讨好。
柳然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试图推销保险的陌生人，冷漠而疏离。“说工作。”她丢下这三个字，就又低下头，继续忙她的。
“艹！”陆林北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还得努力维持镇定。说工作？老子他妈一天到晚跟你说的都是工作吗？以前那些搂搂抱抱，那些没羞没臊的话，那些深更半夜的电话，都是工作吗？
这种被完全无视的感觉，比首接冲他发火更让人难受。发火至少证明她在意，无视则像是在说：你这个人，你做的事，我都懒得浪费一丁点情绪。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透明人，坐在她的对面，她却仿佛根本看不见。他偶尔会偷偷看她，看她专注工作的样子，看她整理文件时的动作，看她喝水时抿起的嘴唇。这些曾经让他觉得充满魅力的细节，现在都变成了刺眼的提醒，提醒他，那个曾经对他温柔、对他热情的女人，现在有多么冰冷。
白天的煎熬是公开的处刑，好歹还有工作可以分散一点注意力。下班后的时间，才是真正的地狱。
陆林北几乎是掐着点儿等柳然离开公司，等她走了好一会儿，他才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然后掏出手机。
他给她发微信：“在干嘛呢？”——石沉大海。
等了半个小时，又发：“吃饭了吗？”——毫无回应。
又等了一会儿，拨了语音电话，刚响了两声，就净利落地挂断了。
“砰！”陆林北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气得想把屋顶掀开。这算什么？玩失踪？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又滑到微信界面，看着柳然的头像，心里烦躁得想把手机捏碎。
“喂，至于吗？不就吃个饭吗？”他在心里咆哮，可又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没底气。在她看来，那哪里是“不就吃个饭”，那是他去相亲，是企图用另一个女人来替代她在他生活中的位置。
他开始疯狂地刷朋友圈，刷微博，试图让自己忙起来，不要去想。可眼睛看到的内容根本进不去脑子，满脑子都是柳然那张冰冷的脸，还有她一句“说工作”。
他又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翻出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那些露骨的调笑，那些暧昧的表情，那些深夜里互诉衷肠的话语……每一条记录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然后旋转，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
“晚安，梦里见。”这是前不久她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晚安。
“想你了。”这是他发给她，她很快回复“我也是”的日子。
现在呢？现在他发过去的是一句句卑微的试探，得到的却是一片死寂。
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又像个失去了玩具的大男孩，坐立不安，又不知道能怎么办。他想冲到她家楼下，按响她家门铃，不管不顾地把所有话都说出来。可又怕见到她那副冰冷的模样，怕她连门都不给他开，或者开门后首接骂他一顿。
他试过给她发长篇大论的解释，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解释自己去相亲是被逼的，说自己只是应付一下，说自己心里还是有她。可写到一半又觉得矫情，觉得苍白无力。
最终，那些解释的文字，一条都没有发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陆林北实在受不了了。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硬着头皮去了柳然家。门铃响了很久，陆林北以为她不会开门，正准备放弃的时候，门咔哒一声开了。柳然站在门里，穿着一件家居服，脸上没有化妆，但依然难掩憔悴。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但眼神却冰冷得可怕。
她没说话，侧身让开了门。陆林北心里一喜，至少她没把他关在门外。他赶紧进去，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屋子里的气氛僵硬得像块石头。陆林北局促不安地站在玄关，柳然就站在客厅里，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他。他走上前，试图去抱她，想用肢体接触来打破僵局。
“你别碰我。”
柳然声音冰冷，像一块冰砸在他心上。她身体往后一缩，利落地躲开了他的手，仿佛他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
“然姐，你听我解释……”陆林北试图开口，嗓子却有些干涩。
“我不听。”柳然打断了他，语气生硬得没有一丝温度，“没什么好听的。”
陆林北觉得心凉了半截。看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想，完了，这次可能真要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就要这样草草收场了。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继续待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我……我先回去了。”他试探着往门口挪了一步。
“陆林北。”柳然突然出声，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千斤重。“你要敢迈出这个门，以后都别想再回来。”
陆林北迈出门槛的腿生生收了回来。这句带着强烈威胁和占有欲的话，让他瞬间泄了气。他站在那里，像是被抓住把柄的学生，悻悻地转回身，慢吞吞地走回客厅，重新站在柳然面前。
柳然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但更多的还是审视。
“昨天做什么去？”她问，声音依然冰冷。
陆林北知道瞒不住，再说也没必要瞒。他就是去相亲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相亲去了。”他回答，语气尽量平静。
柳然的眼神更冷了，像两把刀子在他脸上剐来剐去。“相亲？发展到啥程度了？领回家过夜了？”
陆林北心里一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没有！怎么会呢！”他连忙否认，脸上写满了无辜。
柳然显然不信，她走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没有？那就是没领回家。那……接吻了没？牵手了没？”她追问，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针，扎在他心上。
陆林北连忙摇头，像个拨浪鼓一样。“都没有！真没有！就一起吃了个饭，聊了几句，然后我就送她到地铁站了。”他解释得飞快，生怕慢一点就显得心虚。
柳然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那目光在他的脸上、眼睛里逡巡，似乎在辨别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死寂，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陆林北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烤架上烤一样难受。
沉默了半晌，柳然突然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很轻，却像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委屈。
“我们……相处这么久，”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但却带着明显的哀伤，“你都没有带我出去好好吃过一顿饭。”
陆林北心里一动，这话听着有点酸。他想缓和气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是每周都在被窝里吃吗？”
这话有点下流，但却意外地起到了作用。柳然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紧绷的嘴角有了一丝松动，似乎想笑又没笑出来。然而，她的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儿，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
“陆林北，”她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你说实话，你心里把我当什么人？”
陆林北心里咯噔一下。他心想，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为啥非要把这话挑明了说呢？大家心照不宣，各取所需不好吗？他能感受到柳然对他的感情，但他不想也不敢去定义这段关系。
柳然见他不吭声，终于忍不住了。她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从第一天开始，我就把你当我的男人。”
听到这话，陆林北心里又感动，又觉得压力山大。他不想伤害她，也不想当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他知道柳然想要的是什么，但他给不了。毕竟，他们之间差了十几岁，而且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她走到最后。
“姐，”他看着她，语气沉重，带着一丝无奈，“我给不了你未来。”
柳然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呜呜地哭出了声。她哭得很伤心，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女孩。
“那……那能不能……能不能晚点再找对象？”她哭着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
陆林北心里一抽。晚点？能晚多久？一年？两年？可这样拖着，对她有什么好处？对他又有什么意义？这不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吗？
但是，看着平日里高冷、坚强的女人，此刻哭得梨花带雨，脸上满是脆弱和无助，陆林北的心瞬间就软了。所有的理智和顾虑，在她的眼泪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晚点。”他声音有些沙哑。
得到他的承诺，柳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她紧紧地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胸前，哭得更厉害了。陆林北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五味杂陈。
“陆林北……”柳然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哭后的鼻音，却多了一丝缱绻，“我今天……好好补偿你……”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不好详细描述。反正那天下午，陆林北确实得到了“补偿”，而且得到了很多“补偿”。柳然似乎想把这一个星期的委屈和不安，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又或者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陆林北牢牢地绑定在自己身边。她变得异常热情，又带着一丝急切和疯狂，仿佛要把陆林北吞进肚子里一样。她还说，他最近肯定亏了不少，要给他好好补补，于是，陆林北被迫喝下了几大碗味道古怪但据说是大补的汤汤水水……
夜色渐深，陆林北躺在柳然的床上，身体有些疲惫，但心里却更加沉重。他刚才答应了柳然，要晚点找对象。这“晚点”究竟是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想安抚她，让她不再哭泣。可这个承诺，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把他和柳然的关系缠得更紧了。
他看着身边己经睡着的柳然，她的呼吸均匀而平缓，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她似乎觉得，只要自己紧紧抓住，他陆林北就永远是她的男人。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晚，他得到了身体的满足，却失去了内心的安宁。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条越来越危险的路上越走越远，而他，似乎己经没有回头路了。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试图逃避那些烦人的思绪。
第二天一早，陆林北醒来时，柳然己经醒了，正侧躺着，用那种温柔又带点侵略性的眼神看着他。
“醒啦？”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起来分外撩人。
“嗯。”陆林北应了一声，感觉身体还是有点发沉。
柳然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手指在他眼角流连。
“昨天有没有让你累到？”她语气温柔，眼神却带着一丝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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