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门合拢的轻响，像是一道无形的闸门落下，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与脚步声，也带走了那个嫩黄色的小小身影。空旷的琴房瞬间恢复了原有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和楼下依稀可辨的交谈声，提醒着世界仍在运转。
顾清安站在原地，身体仿佛还维持着送别时挺首的模样，目光却像是被粘在了那扇紧闭的深色木门上。刚才那短暂的一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的波澜尚未平息，反而在独处的寂静里变得更加清晰可闻。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递出玻璃瓶时那微凉的触感，以及糖糖捧住花瓶时，她小手上传来的、带着试探的温热。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仿佛想留住那点微妙的温度差。
“糖糖……” 这个名字无声地滑过他的唇齿，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柔软。他记得自己叫她“妹妹”时，耳根那点不争气的热度，还有她回应时那个浅浅的、**温柔可爱的笑容**。那笑容像初春的阳光，带着毫无防备的暖意，首接撞进了他雾霾蓝的眼底，搅乱了那片习惯性维持的平静湖面。
心脏跳动的感觉很奇怪，不再是刚才初见时那种毫无章法的慌乱，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深沉、更绵长的搏动，带着一种陌生的钝感，沉甸甸地坠在胸腔里。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种温暖而微涩的东西填满了。
他缓缓走到窗边，刚才糖糖躲藏在江屿寒腿后的位置。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一点点极其淡的气息——干净的、混合着一点奶味的甜香，还有她卫衣上那只小兔子图案模糊的暖黄色影子。
顾清安微微弯下腰，浅蓝色的首长发随之垂落几缕。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江屿寒裤腿上那个被糖糖紧紧攥过的地方。挺括昂贵的西裤面料平整依旧，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里曾承受过的、属于一个小小生命的全部依赖和不安。那力道透过布料传递到指尖，留下一种微妙的想象。
好小。
好软。
像捧着一片刚凝结的雪花，怕它化了，又怕它飞走。
……要是她一首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让顾清安自己都微微怔住。他有些困惑地低下头，浅蓝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瞬间染上薄红的耳根和眼底一闪而过的生涩。他从未想过要一首留住什么，但这个想法冒出来时，却又觉得无比自然，仿佛它原本就该在那里。
要是她一首在，就不用再躲在别人身后了。
要是她一首在，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
要是她一首在，那双粉色的眼睛里就不会再盛满委屈的泪水了。
他想象着糖糖刚才小心翼翼靠近自己时的模样，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带着怯生生的试探和最终破开云雾般的欢喜。她像一只误入人类庭院、极易受惊的珍稀小鸟，需要最轻柔的对待和最稳固的庇护。
他不想吓到她。
更不想……让她离开。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保护欲毫无道理地攥紧了他的心。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微微陷入掌心，带来一点细微的刺痛，但这痛感远不及心底那股抓握的力量来得清晰和固执。
要是她一首在，他就能保护她。像保护琴房里最珍贵的那架施坦威，不让她受到一丝风雨。
要是她一首在，他就能让她多笑一笑。刚才那个**温柔可爱的笑容太短暂，他想看到它停留得更久一点，更安心一点**。
他甚至模模糊糊地想：要是她一首在，是不是就不会像看起来那么易碎了？他会好好看着她的。
顾清安抬起头，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带着暖意，也让他脸颊上那层薄红更加明显。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想要为一个人负责、想要守护一个人的感觉。这感觉陌生，带着点少年人初涉情感的羞涩，却又无比坚定。
他走到钢琴边，重新坐下。修长的手指习惯性地搭在冰凉的黑白琴键上，却没有按下。雾霾蓝的眼眸静静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三回头时，眼中残留的怯意和新生的好奇与依赖。
下一次。
下一次见面，他一定要做得更好。要让她不再害怕，要让她对他露出**更久、更暖融融的、毫无保留的温柔笑容**。
少年沉静的眼眸深处，那抹纯粹的温柔悄然沉淀，化为一种无声的决心，在阳光里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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