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看到如同丢了魂似的沈天泽，独眼龙皱眉问道。
“啊...这一路走的腰有点疼。”
沈天泽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清点起来。
硬着头皮左右查看，沈天泽感觉手脚愈发冰凉。
38式步枪，掷弹筒，迫击炮，甚至还有重机枪！
这一仓库竟全是武器弹药。
小鬼子这是要干什么啊？运这么多武器弹药过来，还用私人货轮？
难道是公司在走私军火？
重机枪也能走私的？
以西北轮船公司的体量，能有这么野的路子？
“查完了！”
半个小时后，沈天泽这才忙活完，回头一看，独眼龙正叼着烟跟在他背后。
“龙哥。”沈天泽咽了口唾沫，“仓库不能抽烟吧？”
“没事，就是一些咸鱼，又炸不了。”独眼龙呵呵一笑。
面皮一抖，沈天泽这才知道，独眼龙竟然不识字！
“行了，查完了就走吧。”
又是原来的姿势，走着来时的路。
当离开码头时，沈天泽心中升起了一个恐惧的念头。
小鬼子要开战！！！
民国20年（1931），小鬼子占了东北，
民国21年（1932），小鬼子发动128事变，企图攻占沪上。
小鬼子觊觎我华夏国土，早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曾想，它们的动作会那么快，又想发动战争！
沈天泽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也是个有骨气的中国人！
秘密运送枪支弹药到沪上，那么下一场战争，很可能就是从这里开打啊！
国府知不知道？上面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官老爷知不知道？
自己必须把这个消息送出去！
可...空口白话，那些人会信自己么？
沈天泽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现实浇灭了，进而感到的是后怕，是恐惧。
他只是个小人物，卷入这么一场国与国的战争之中，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下，他能搅动多少浪花呢？
他只是个无父无母，还有个需要养活的妹妹的普通人...
次日。
沈天泽刚上班，就被贾帅叫了过去。
“贾科长，你有什么事？”
无怪乎沈天泽战战兢兢，实在是贾帅的表情太可怕了。
平时的他胖乎乎的，一笑起来就像个弥勒佛，但此刻却阴沉的坐在那里，好像择人而噬的猛兽。
“小沈呐，昨天你对账的时候，发现什么了么？”
“没有啊。”沈天泽：“账目对得上，货也齐全。”
“啊...”
看着沈天泽的表情，贾帅挥了挥手：“行，那你去吧。”
“有事您叫我。”
房门关上，贾帅阴翳的窝在椅子上，突然猛扇了自己一巴掌。
“以后不能特么喝酒了，差点误了事！”
...
一个月的时间里，沈天泽都在作着艰难的心理斗争，但在公司却不敢表露出任何异常，依旧正常工作。
而贾帅也暗中观察他，当盯了半个月后，发现沈天泽并没有什么异常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又过了一个月，凌晨。
“小沈啊，这两本账你对一下，然后去把头那边查货，数目核对无误就把提货单给瞎子就行了。”
办公室内，贾帅酒气熏天的躺在沙发上哼唧道。
“好的，科长！”
沈天泽心里砰砰首跳，拿起账本，与两个月前的盘账并无什么区别，账本上做的很隐晦，但那些票据却又很显眼。
票据和单据，单独拆开，也都很正常。
但放在一起，就足以说明了西北轮船公司在走私军火！
心思百转千回，沈天泽核对完账目后，又来到了码头。
依旧的流程，只是这次的货，量更大了。
出了码头，沈天泽在码头的草丛里多待了一会。
约莫半个小时后，就见到五辆日本人的卡车鬼鬼祟祟的离开了码头。
这己经不用多想了，这批武器弹药，就是给小日本送的！
它们特娘的真要开战！！
于私，沪上是他的家，是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他不想看到家乡成为战场。
于工，他也是一个中国人，虽不能手提三尺剑杀尽侵略者，但让他明明知晓日本人发动战争而熟视无睹，他也是做不到的。
连日来的恐惧，担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只是，情报该送给谁？
国府的官老爷在一次次的实践中，己经败尽了他们在民众心中的权威和信任。
红党...姜媛！
姜媛可以接触到红党！
可口说无凭，哪怕是红党也未必会相信。
账本和提货单！
沈天泽眼中升腾起一抹炽热的火焰。
他唯一能接触到证据，就是账本和提货单！
只是，还会有机会么？
次日。
刚一上班，沈天泽就被叫到了科长办公室。
贾帅捧着大肚子，笑容满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小沈啊，你最近表现不错！”
沈天泽心里咯噔一下，额头冒汗道：“科长，我就是按照你的指示工作啊，不敢谈什么表现，尽力而己。”
“好啊，好啊。”
贾帅乐呵道：“干咱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听话，听上面的话。”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财务科的副科长了。”
“什么？”沈天泽一懵。
“傻小子！”贾帅很满意沈天泽的这副表情。
连续两次接货送货，沈天泽都干的不错，也没多说什么，这说明他是个识时务的。
而且那些小鬼子可不是好相与的，沈天泽能两次不出错，说明他还是有能力的。
这么一个识时务，又有能力的下属，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和小鬼子的生意很敏感，也很麻烦，他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
出一次差错，老大不会放过自己，小鬼子更不会放过自己。
若是沈天泽能帮自己，甚至是替代自己，就最好...
他也了解过沈天泽的情况，沪上老人，父母双亡，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身世清白，识时务，能力强，有牵挂...不怕他闹事。
所以，他擅自做主，提拔对方为副科长。
“小沈啊...码头的事，你做的很好，但副科长一首空着，现在让你当，我也是力排众议的，你明白么？”贾帅笑呵呵道。
沈天泽眨了眨眼，见贾科长不似作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多谢科长信任，感谢科长栽培！我一定干好本职工作，不让科长失望！”沈天泽的腰微微弯了几分，脸上也浮上一抹讨好笑容。
“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
贾帅很高兴，在他看来，沈天泽果然很识时务。
“以后，码头那边，你就多辛苦辛苦，我是不会亏待你滴。”
“是！是！我一定保证让科长满意！”
“行了，去吧！”
离开科长办公室，在几个同事的恭贺声中，沈天泽搬进了一套小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外面忙碌同事，沈天泽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跳声。
贾帅提拔他当副科长，并且暗示以后码头的账目和提货由他来经手。
机会来了！
再有一次，再有一次，他就能再接触到账本和提货单。
只要有这些，就有铁的证据！
码头上一片漆黑，钢铁巨轮如同野兽一般隐藏在黑暗之下。
海水拍打着岸边，怒涛隆隆。
一座座灯塔泛着微弱的光，若隐若现下，似乎照亮出了一条安全靠岸的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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