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宇界的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玉地砖上投下细碎的赤色光斑。
阿允盯着灵犀己很久没有了反应，她轻叹一声：
“算了，他终究是不肯信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允姐姐。”南宫延端着药碗立在屏风后，墨色色暗纹的华服拖曳在地，腰间坠着的玄铁令牌泛着冷光，“该喝药了。”
“南宫尊上何必纡尊降贵？”
阿允闻言己是换上另一副冰冷的脸色：“看着我在你掌心团团转，很有趣是吗？”
药碗“咣当”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在青玉砖上蜿蜒成河。
南宫延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药渍：“你何时……”
“今晨前来换药的侍女，自称是南宫尊主命她们前来的。”
阿允故意将“南宫尊主”这几个字加重。
南宫延确实没想打算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面对阿允的质问，他还是会无措：
“阿允……你听我解释……”
阿允嘴角一扯突然笑出声，眼尾泛起薄红：
“如今细细想来，才发现——你从认识我时便是设局！南宫延，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南宫延的嘴唇微微颤抖，面对阿允今日的愤恨责骂，他早就料到了。
此刻的他，愧疚得解释不出半个字。
“青丘那夜，你可真的对我行了不轨之事！”阿允满眼通红地死盯着他。
“我……”他神色闪躲。
“你若不说，我现在便杀了你！”她正要运起掌心灵力，却扯到心头刚愈合的伤口，止不住剧烈地咳嗽。
“阿允当真如此厌恶我？”他惨然一笑，俊美的脸庞在此刻却犹如破碎的琉璃面具。
她颤抖着双手掩面痛哭，声音带着泣血般的嘶哑：
“我和阿泽如今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打湿了掌心。阿允想不明白，二人无冤无仇，为何自己会成为他精心设局的目标。
“都是我的错……”他望着女子因痛哭而剧烈起伏的肩头，心口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你刚从鬼门关走一趟，千万莫再伤心过度！”
见阿允仍然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终于咬着牙，艰难地吐出真相：
“那夜我确实趁着为你疗伤之时……可我怕你恨我……我舍不得……舍不得强要了你。”
这话如同一剂强心针，阿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
她拼命平复着抽噎，胸口仍剧烈起伏：“你究竟，除了利用我帮你救出族人，还做了什么？”
她太清楚了，南宫延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处心积虑，绝不止这一个目的。
南宫延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
“对不起……只有你千年灵参的精血……方能开启幽漩矿的入口……”
积压己久的愧疚如决堤洪水，这些日子为了族人而不断利用她，内心的煎熬让他日夜难眠，如今他再也不愿继续欺骗下去。
“原来，那段日子总觉得灵力不断被抽走……”
阿允苦笑着摇头，眼中满是自嘲，“没想到，我这妖女的精血还有这样的用处。”
“不，你不是妖女，你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南宫延不允许她这样说自己，“是我利用了你，都是我的错！”
窗外忽然传来羽翼破空声，夜无寒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尊上，结界有异动。”
“退下。”南宫延的声音寒气逼人却带着罕见的慌乱。他上前半步，却被阿允的眼刀震住，只得站在原地。
“阿允，我承认一开始是为了利用你，但是渐渐……我被你的善良感化，是你让我在那冰冷险恶的人界里感受到唯一的温暖。”
“青丘灵泉之中，我对你所言皆是出于真心。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
她想起阿延在灵泉之中的眼神，想起他三番两次为她挡下伤害，那眼中深情确实做不得假。
“为什么……”她踉跄着跌坐在软榻上，“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才害得玄真派死伤那么多人。”
南宫延站在原地，指尖轻轻着腰间的玄铁令牌，声音低沉而克制。
“二十年前，玄真派发现我族晶石是炼制仙丹的绝佳能源，他们设计让年少无知的我……
带回了摧毁我族结界核心的千机鸟，从而进犯我界，肆意屠杀，掠夺幽漩矿……”
【南宫延展开回忆】
二十年前，偶然间听闻关于人界的种种传闻，那充满新奇的世界勾住了我好奇的心。
有一天，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偷偷溜到了人界。
当时的我，对人界的险恶浑然不知。我穿梭在大街小巷，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小摊上的千机鸟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物件造型独特，两片翅膀竟然能动起来。我满心欢喜地将它买下，想着带回去送给我阿爹，让他也感受这人界的奇妙。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小玩意儿，竟是玄真派那些老东西为我设下的恶毒圈套。
玄真派觊觎晶宇界的幽漩矿石己久，又妄图借此在各派中树立威信。
这破阵法器一随我进入晶宇界，便如恶魔苏醒，径首炸碎了晶宇界的结界核心能量石。
没了核心能量石的把控，眨眼之间，晶宇结界便被玄真派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随即，修仙门派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晶宇界的勇士们虽英勇无畏，终究难以抵挡那突如其来的千军万马。
族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我的亲人为了守护住晶宇界，全部牺牲……
【回忆结束】
南宫延的眼底有无尽的恨意……他红着眼眶仰头吸了一下鼻子，他甚至不敢再完整重述一遍当年的场景。
抬起手时，玄铁令牌在掌心翻转，背面的每一道刻痕都代表着当年战死牺牲的每一个族人……
“这些，都是等不到黎明的新魂。”
阿允听完之时，眼中原有的怨恨逐渐被悲悯取代。
她感受得出来，当时的场面远比他只言片语所描述的还要血腥惨痛。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
“南宫延，别说了……”阿允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
窗外赤月突然被乌云遮蔽，夜无寒的影子映在窗纸上：
“尊上，情况紧急，耽误不得！”
“阿允，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
“但是我真的，真的很在意你。”
南宫延的眼底满是悲伤，这是只有在面对阿允时，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榻上的阿允不知道怎样回应他，她转过身去，默默垂泪。
南宫延看着阿允的背影轻叹一声，缓缓转他走到门边又停住脚步，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阿允……你先好好养伤，待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立马回来看你……”
高大的雕花木门轻轻合拢，夜无寒看着自家尊上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他束发的银色发冠歪了——这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派人盯着玄真派。”南宫延着指环上的纹路，“另外，只要阿允不离开晶宇，任何地方都随她游逛。”
夜无寒望着南宫延那孤寂失意的背影——
从来杀伐果断的他，现在却为了一个女子将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
原来情字如蛊，噬心蚀骨时，连妖界尊主也难逃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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