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的死寂
葬魂渊的寒风在洞外呼啸如鬼哭。洞内潮湿阴冷,只有滴水声打破死寂。尘泽蜷缩在冰冷的岩壁角落,褴褛的衣衫遮不住冻得发青的皮肤。三天了,从那个将他吞噬又吐出的深渊爬上来后,身体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无尽的虚弱。
曾引以为傲、奔流不息的雷元素力,如今在他经脉里沉寂得如同死水。七窍流血带来的剧痛早己麻木,但那自废修为时血脉寸寸断裂的感觉,却像烙印一样刻在骨髓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
“废人……废物!”
尘泽的拳头狠狠砸在岩壁上,指骨传来钻心的疼,只留下几道微不足道的血痕。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中翻滚,烧灼着他的理智。父亲脊骨断裂的脆响,母亲撕心裂肺的哭求,监正萧山那张狞笑的脸,还有自己跪在地上时那深入骨髓的屈辱……一幕幕画面如同利刃,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力量……我需要力量!”他低吼着,声音沙哑干裂,在洞壁间无力地回荡。“没有雷元素,没有天赋……难道真的就活该被踩在泥里吗?”
意外的火光
就在绝望的阴霾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时,一股奇特的味道飘了进来。
不是腐叶的潮湿,也不是渊底的秽气,而是……一股淡淡的麦香?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辛辣气味,甚至还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
尘泽虚弱地抬起头,循着气味望去。
洞口,不知何时竟点燃了一小堆篝火!跳跃的火焰驱散了洞窟边缘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火焰上方,架着一个粗糙的石碗,碗里浑浊的液体正翻滚着气泡,麦香和辛辣味正是从中散发出来。
一个身影佝偻地坐在火堆旁。那是个衣衫破烂得几乎不逊于尘泽的老者,头发灰白纠缠如同枯草,脸上刻满风霜的沟壑。他正拿着一根枯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火堆,动作慢悠悠的,仿佛时间在他身边也流淌得特别缓慢。火光映着他浑浊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尘泽猛地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即使那拳头如今毫无力量。“你是谁?”
老者拨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脸,浑浊的目光落在尘泽身上。没有惊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一个路过的,老废物。”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闻着有同类的味道,顺道来避避风头。怎么,小家伙,这火堆烫着你这位‘前天才’的眼了?”
“你!”尘泽的屈辱感被瞬间点燃,这老者轻飘飘的话语比萧山的讥讽更刺痛!他挣扎着想站起,却因虚弱趔趄了一下。
老者嗤笑一声,依旧慢条斯理:“省点力气吧,小祖宗。真把自己那点曾经的金贵当回事了?现在你跟我这老叫花子,有多大区别?”他用枯枝点了点冒着热气的石碗,“饿不死就成,想活命,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喏,尝尝老废物的粥,比啃泥强点。”
那是一碗非常奇怪的粥。几粒粗糙的麦粒沉在碗底,汤水浑浊发黑,漂浮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草根和干瘪的辛辣果子,味道混合着微苦、辛辣和一股难以言喻的土腥味,实在难以下咽。
尘泽盯着那碗丑陋的“粥”,又看了看老者那副毫不在乎、甚至带着点奚落的表情。愤怒和绝望在胸中激烈交战。他想把这破碗砸了,想咆哮发泄。但腹中如同火烧般的饥饿感和身体传来的极度虚弱,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默默伸出手,接过了那碗滚烫的粥。粗糙的碗壁烫得他指尖生疼。他闭上眼,像吞咽毒药一样,强忍着那股怪异味道和喉咙的抗拒感,一口一口,将热粥艰难地灌了下去。
随着温热的食物滑入腹中,一股微弱但真实的暖意自胃部蔓延开来,驱散了一些透骨的寒冷。这暖意微不足道,却像黑暗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
薪火与低语
篝火噼啪作响,洞窟中一时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尘泽靠在石壁上,凝视着跳动的火焰。那灼热、明亮、永不妥协的形态,仿佛在无声地呐喊着什么。心中的怒火似乎与这火焰产生了共鸣,不再仅仅是毁灭的冲动,而是另一种更加灼热、更加纯粹的东西。
“看什么呢?”老者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点戏谑,“盯着个火堆,能盯出花来?”
尘泽没有首接回答,只是盯着火焰,低声问道:“老废物……你看过太阳吗?”
老者哼了一声:“废话。再老废物的眼睛,也见过太阳。”
尘泽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锐利:“葬魂渊下,那三天三夜,我想明白一件事。”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火山即将喷发前的低鸣:
“天才……是别人给的称呼,是雷元素、是天赋给我的光环!但那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我!”
他的拳头再次握紧,这一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真正的尘泽,是咬着牙从七岁就敢独自进雷云涧引雷淬体的人!是那个被雷劈得浑身焦黑都不肯放弃、只为能跑得再快一点点去追逐父亲背影的小子!”尘泽的声音渐渐拔高,蕴藏着无穷的怒火和不甘:“是那个看到娘亲被村里无赖欺负,明知不敌也要红着眼冲上去挥拳的笨蛋!”
“他们拿走我的力量,打碎我的光环……”尘泽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比篝火更炽烈的光,“但他们拿不走我的骨头!拿不走我胸口这把火!”他指向自己的心脏位置,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少年特有的、近乎狂妄的自信和决绝:
“元素之废人又如何?就算只剩下血肉凡躯,这骨头,这拳头,也一样能砸开天地!从前能用雷元素劈开的路,现在,我用自己的命去淌!一次不行就十次!百次!千次!骨断了就接!血干了再流!老子不信,这凡人的路,就走不得通!”
炽热的话语如同惊雷,在狭小的洞窟中炸响!没有元素波动,没有雷光闪烁,只有少年那发自灵魂的呐喊,带着一股要焚尽一切绝望和不屈意志!
老者拨弄火堆的动作第一次真正停了下来。他抬起浑浊的眼,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破烂、气息奄奄,眼神却亮得如同蕴藏了一整个太阳的少年。
那份近乎偏执的疯狂,那股毫不讲理的少年意气,那种哪怕天塌地陷也要撞破南墙的血性……让他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都掠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老者沉默了许久,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嘶哑难听,却仿佛蕴藏了某种东西:“骨头?拳头?呵……有意思。”
他丢开枯枝,佝偻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拉长又缩短。
“老废物……倒真知道一个法子。”他慢悠悠地说,浑浊的眼睛里有奇异的光流转,“一种,让凡铁也能砸断钢刀的法子……代价嘛,”他看向尘泽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大概就是你这条‘不怕碎也不怕折’的贱命,还有那颗烧不化、砸不烂的胆子了。小家伙,敢不敢试试?”
尘泽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到篝火旁,火光将他脸上的污垢和眼中的光芒映得分明:“只要能让我的拳头更快、更硬!就算把命熬干了,我也要!”
“哼,要快?要硬?”老者眼皮都没抬,忽然抬手指向洞外呼啸的风口,“看见洞口那块被风吹了百年的石头没?去用你的拳头砸它。用拳头砸,不准用身体撞!砸不到一万次,别停下喊累。”
一万次?!尘泽看向那块半人高的顽石,表面光滑坚硬,饱经风霜。以他现在的力气,一拳下去恐怕只能震得自己手臂发麻。
“光有力气就是蛮牛。”老者哼了一声,又指向洞口被狂风卷起的枯叶,“看见那些乱飘的叶子没?数清楚现在外面有多少片同时被风吹起,每一片是怎么动的。数不完一万片,别想碰我下一碗粥。”
“石头是死?叶子就是活的?”老者浑浊的目光穿透火光,仿佛看进尘泽的灵魂深处,“知道石头为什么那么硬?知道风为何能让叶子飞起来?看不透它们的‘路’,你的拳头永远都是没头的苍蝇!”
“至于怎么重新找回你的‘路’……”老者闭上眼,似乎在倾听,“听,山外面,是什么在响?”
尘泽凝神静听,穿过呼啸的风声,隐隐约约,是沉闷的、压抑的,如同大地深处被囚禁的巨兽发出的低吼——是远方的雷声!虽然微弱,但那份仿佛要撕裂苍穹的狂暴力量感,让他血液深处的某些东西都在颤抖!他曾经最熟悉、如今却遥不可及的力量!
“它,”老者微微侧首,仿佛在聆听一位老朋友,“会教你。去‘听’,去‘想’,看你这副废柴骨头,还能不能听懂这天威的语言!听不清它的呼吸,抓不住它的节奏,你就只是个被吼一声就会屁滚尿流的虫子,永远摸不到力量的门槛!”
劈石!观叶!听雷!
尘泽的身体疲惫欲死,但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如同被点燃的星辰。这三件事看似无关、荒谬,甚至折磨人,却像三把钥匙,隐隐指向了一条他从未想过的道路——一条属于“他自己”而非“雷元素天才”尘泽的道路!
“练!我马上练!”尘泽猛地站起,带起的风吹得篝火摇曳。没有丝毫犹豫,他拖着虚弱的身躯,大步冲向洞口那块冰冷的顽石!挥拳!
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他压抑的闷哼响起,血瞬间染红了石面,也沾染了他骨节突出的拳头。
老者不再看他,只是拨弄着火堆,嘶哑低语,像是对着火焰,又像是对着虚无:“筋骨百炼…万象入微…天威印心…这‘凡躯问道’的第一步,老夫算是给你指了条缝。小子,别死在半路上了…那太没劲了。”
洞外风声呜咽,雷声隐隐。洞内篝火跳跃,映着一老一少两个迥然却又有几分相似的身影。少年击石的砰砰声,是这死寂深渊边缘,最不屈的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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