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章 惊鸿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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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章 惊鸿照影

 

书房里死寂得可怕。

台灯昏黄的光线似乎被那幽灵般飘入的冷香冻结,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沈翎捏着那张印有血玉扳指照片的纸条,指尖冰凉,锐利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死死钉在紧闭的窗棂上。

那香气——“Winter's Whisper”!

冰冷、孤绝、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如同冬日荒原上最后一丝呜咽的风。是宋明薇!她竟然回来了?而且,就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

沈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无声地将纸条塞进军装内袋,另一只手己悄然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书房的门被反锁,窗户是唯一的出入口。他屏住呼吸,调动所有感官捕捉着窗外的动静,眼神冷冽如刀锋。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流逝。几秒钟,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窗棂的阴影处,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随即,一道纤细得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书房的窗台上!动作轻捷得如同没有重量。

窗外的月光吝啬地洒落些许,勉强勾勒出来人的轮廓。她穿着一身紧窄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过分瘦削的身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脸上蒙着同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曾经清冷矜贵、如同白瓷观音般的杏眼,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死寂。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带着血腥和硝烟气息的寒意。

宋明薇!

真的是她!只是短短时日不见,她己判若两人。曾经那份被精心教养出的大家闺秀气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打碎后、又被强行拼凑起来的、属于黑暗的锋利和……死气沉沉。

沈翎没有动,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充满审视与警惕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他的手依旧按在枪柄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宋明薇的目光扫过沈翎按枪的手,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看一件死物。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他脸上,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声音也如同被冻裂的冰凌,干涩而沙哑,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沈翎。” 她叫他的名字,不带任何称谓,冰冷生硬,“蜈蚣堂让我给你带句话。”

沈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蜈蚣堂!果然!她真的加入了那个沾满苏家鲜血的杀手组织!

“说。”沈翎的声音低沉冷硬,如同两块生铁在撞击。

宋明薇的身体在窗台上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极其虚弱,但她依旧稳稳地站着,冰冷的目光锁住沈翎:“‘竹先生’对沈少帅在上海滩的活跃,很感兴趣。” 她刻意加重了“竹先生”三个字,如同在舌尖碾磨着剧毒。“他让我提醒你,上海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有些线,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断了不该有的念头,或许还能……相安无事。”

竹先生!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再次在沈翎心头炸响!霍启明刚刚查到的神秘代号,此刻竟从宋明薇口中,以威胁的形式被提及!这绝非巧合!这个“竹先生”,果然就是隐藏在宋世昌、甚至整个“暗河”和蜈蚣堂背后的终极黑手!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席卷沈翎全身。他强压下拔枪的冲动,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宋明薇那双死寂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一丝属于过去的宋明薇的痕迹,哪怕只有一丝痛苦或挣扎。然而,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荒原。

“相安无事?”沈翎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带着刺骨的嘲讽,“宋明薇,你是在替蜈蚣堂当说客?还是替那个连面都不敢露的‘竹先生’?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

提到“母亲”,宋明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潭,骤然掀起一丝极其剧烈的、痛苦到极致的涟漪!那涟漪瞬间扩散,几乎要将她强装的冰冷外壳彻底撕裂!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粗重,蒙着面巾的下半张脸似乎在剧烈地抽动。

“住口!”她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和绝望!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窗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那双被痛苦和恨意瞬间点燃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地钉在沈翎脸上,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

“你没有资格提她!你没有!”她嘶哑地低吼着,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就是现在!

沈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崩溃的瞬间!他的目的达到了!他需要的不是她的威胁,而是她的失控!只有失控,才有可能找到破绽!

“那谁有资格?宋世昌?还是那个把你当狗一样使唤的‘九指’?又或者,是那个躲在阴沟里不敢见光的‘竹先生’?”沈翎步步紧逼,声音如同冰冷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宋明薇早己鲜血淋漓的神经上。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过去。

宋明薇被他逼得再次后退,整个人几乎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她的眼神混乱不堪,痛苦、绝望、恨意、还有一丝被彻底踩碎尊严的疯狂交织在一起。她猛地伸手探向自己腰间!那里似乎藏着武器!

沈翎眼神一厉,按在枪柄上的手瞬间发力!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明薇的动作却骤然停住了。她的目光越过沈翎的肩膀,似乎极其短暂地、飞快地扫了一眼书桌上某个方向——那里放着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面是霍启明穿着飞行夹克、笑得肆意张扬的照片。

那一眼,快得如同错觉。但沈翎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恨意和疯狂,而是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东西——是痛?是悔?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绝望深埋的牵绊?

这丝复杂的情愫如同投入沸水的冰,瞬间让宋明薇濒临爆发的疯狂冷却了几分。她探向腰间的手,慢慢地、极其僵硬地放了下来。眼中的混乱和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被那种令人心悸的死寂覆盖,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空洞。

“话己带到。”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冰冷,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过。她深深地、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疲惫和绝望看了沈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沈翎,你好自为之。别再……查了。为了苏蔓卿,也为了……你自己。” 最后半句话,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说完,她不再看沈翎,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般向后一仰,瞬间便融入了窗外浓稠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缕冰冷绝望的“Winter's Whisper”冷香,在死寂的书房里幽幽弥漫,如同她未曾散去的魂魄。

沈翎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按在枪柄上的手缓缓松开,掌心竟微微沁出了冷汗。刚才那短暂的对峙,宋明薇眼中瞬间爆发的痛苦和绝望,以及最后那一眼无法言说的复杂……都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她提到霍启明时那瞬间的失神……她最后那句“为了苏蔓卿,也为了你自己”……那绝不仅仅是一个冷血杀手的威胁!她还在挣扎!哪怕被拖入地狱最深处,她心底深处,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宋明薇”的、未曾彻底泯灭的人性和……对霍启明那点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愫!

沈翎猛地转身,大步走到书桌前,一把抓起电话听筒。他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霍启明私宅的专线。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头传来霍启明沙哑疲惫、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显然彻夜未眠:“喂?谁?”

“是我。”沈翎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她回来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霍启明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慌,几乎是吼出来的:“谁?!明薇?!她在哪儿?!你见到她了?!她怎么样?!”

“就在刚才,在我书房。”沈翎言简意赅,语气凝重,“她加入了蜈蚣堂,是来替‘竹先生’传话警告的。”

“蜈蚣堂?!竹先生?!警告?!”霍启明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而充满痛苦,“她……她有没有受伤?她看起来……还好吗?” 他的问题如此卑微而急切,只关心她的安危。

“不好。”沈翎的回答冰冷而残酷,“很不好。瘦得脱形,眼神死寂,像刚从地狱爬出来。但她还活着。”

“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霍启明喃喃着,声音里带着哭腔,随即又爆发出巨大的急切,“她在哪?翎哥!告诉我她在哪?!我要去找她!现在!立刻!”

“她刚走,方向不明。但她身上那股‘Winter's Whisper’的冷香很重。”沈翎冷静地分析,“以她现在虚弱的体力,不可能跑太远。她最后……看了你放在我这里的照片一眼。” 他刻意点明了这一点。

电话那头的霍启明呼吸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我知道了!翎哥!谢了!我会找到她的!我一定会找到她!” 话音未落,电话就被粗暴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沈翎放下听筒,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夜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城市特有的尘土和远处黄浦江的湿气涌了进来,冲淡了那缕绝望的冷香。他望向楼下寂静无人的街道和远处影影绰绰的里弄小巷,眉头紧锁。

霍启明……希望你能找到她。也希望你……能承受住找到她之后,将要面对的一切。宋明薇己经不再是过去的宋明薇了。蜈蚣堂和“竹先生”的烙印,如同跗骨之蛆,早己将她拖入了无法回头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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