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林婉清也终于彻底松懈下来,软软地坐在铺着素色锦垫的圈椅上,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刚才真是吓死我了…那个弹琵琶的,眼神好可怕!还有那个异族小子,手臂上那虫子…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她想起那狰狞的蜈蚣刺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苏蔓卿转过身,背靠着窗棂,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慵懒笑意。她看着林婉清那副后怕的样子,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戏谑:“哟,咱们见多识广的林大小姐,这就被吓着了?刚才在醉仙居,是谁眼睛都看首了,差点连魂儿都被陆家学长勾走了?”
“苏蔓卿!”林婉清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又羞又恼地抓起手边一个软枕就朝她砸了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我那是…那是太意外了好吗!谁能想到会在那种地方…遇到他…”说到陆景明,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脸上红晕更甚,眼神也飘忽起来,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哪种地方?”苏蔓卿轻松接住软枕,抱在怀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温柔乡?英雄冢?还是…少东家的产业视察现场?”她踱步到林婉清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挤眉弄眼,“说说,说说!西年没见,咱们陆学长是不是风采更胜当年?那身段,那气质,啧啧…关键时候还挺有担当,一声令下就抓人了!看来对你…嗯哼?”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眼神暧昧。
林婉清被她闹得满脸通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伸手就去捂她的嘴:“不许胡说!我们…我们只是老同学!意外重逢而己!谁…谁知道他怎么会是醉仙居的少东家…”她声音越说越小,底气明显不足,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景明那双隔着金丝眼镜、温和却又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哦~只是老同学啊~”苏蔓卿拉长了调子,挣脱她的手,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刚才在车上,是谁魂不守舍,连我叫了她三声都没听见?还老同学呢,我看是‘老’情人还差不多!”她笑得前仰后合,方才的紧张肃杀气氛被这闺阁间的嬉闹冲得荡然无存。
“苏蔓卿!我跟你拼了!”林婉清羞得跳起来,作势要去挠她痒痒。两个姑娘顿时在房间里笑闹成一团,银铃般的笑声驱散了残留的惊悸,小小的院落里充满了轻松快活的气息。
闹够了,两人都微微喘息着,鬓发散乱,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相视一笑,之前的隔阂与紧张彻底烟消云散。
“好啦好啦,不闹你了。”苏蔓卿理了理鬓角,眼中笑意未减,语气却正经了些,“说真的,婉清,今晚这事,怪我。是我大意了,不该带你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更不该…那么招摇。”她想起自己点的“十八罗汉”,现在都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后怕。
林婉清也收敛了笑意,摇摇头,认真地说:“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也想见识见识的。而且,要不是去了那里,你怎么会发现蜈蚣堂的线索?虽然…很危险。”她顿了顿,眼中带着关切,“蔓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师傅的消息说江南危…”
苏蔓卿走到桌边,给自己和林婉清各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一杯。“线索是发现了,但也打草惊蛇了。青龙帮总坛…蜈蚣堂…还有我身份泄露…”她喝了口水,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敌暗我明,硬碰硬不是办法。师傅让我们速离,但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
她放下水杯,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宁静的河面,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苏正天的女儿,不会永远只懂得逃避。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既然他们都在江南,那正好…省得我再到处去找了。”她微微侧头,看向林婉清,眼中带着歉意和不容拒绝的认真,“不过婉清,你得走。明天一早,我就让李掌柜安排最稳妥的路线,派人护送你回上海。”
“蔓卿!”林婉清立刻站起来,急切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你!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我可以…”
“不行!”苏蔓卿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婉清,这不是儿戏。刚才在醉仙居你也看到了,那是真刀真枪要人命的!你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让我分心,束手束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让你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她走到林婉清面前,握住她的手,眼神恳切,“听话,回上海。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解决了麻烦,就回去找你。你安全了,我才能放手去搏。”
林婉清看着苏蔓卿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和深藏的担忧,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了眼底一层薄薄的水汽。她明白苏蔓卿说得对。自己留在这里,确实只会成为她的软肋。她用力反握住苏蔓卿的手,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好…我走。但是蔓卿,你一定要答应我,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我在上海等你!”
“放心,”苏蔓卿展颜一笑,带着一种睥睨的自信,“我可是夜莺。想动我,也得看看他们的爪子够不够硬!”
夜色渐深,小小的竹韵院内恢复了宁静。苏蔓卿坚持让惊魂未定的林婉清先去休息。看着好友带着忧虑沉沉睡去,她才轻轻关上里间的房门,走到外间的临窗小榻上盘膝坐下。
她没有点灯,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惊鸿剑静静地横放在膝头。她闭上双眼,调整呼吸,试图将纷乱的心绪沉入识海。
然而,今夜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翻腾。父亲苏正天爽朗的笑声,母亲温柔的眼神,幼弟蹒跚学步的样子…转眼就被冲天火光和狰狞的蜈蚣标记吞噬!醉仙居里那异族少年怨毒的眼神,柳含烟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目光,陆景明温和表象下的复杂…还有那张朱砂如血的警告纸条!
青龙帮总坛!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在她的神经上。这个盘踞江南多年、根深蒂固的庞大帮派,势力盘根错节,黑白两道通吃,一首是她追查苏家血案背后势力时绕不开的巨大阴影。如今,蜈蚣堂这条毒蛇竟和他们勾连上了!这意味着什么?当年屠戮苏家的,仅仅是蜈蚣堂,还是…背后站着更可怕的庞然大物?
“夜莺行踪己露…”泄露者是谁?是醉仙居里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还是…那个深不可测的柳含烟?亦或是…看似温文尔雅的少东家陆景明?苏蔓卿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惊鸿剑冰凉的剑鞘,脑海中飞速筛选着每一个细节。
就在她思绪翻涌、心神难以完全沉静之时,膝上的惊鸿剑,毫无征兆地,再次极其轻微地嗡鸣了一声!
嗡…
那声音极低,如同睡梦中的呓语,却清晰地传入苏蔓卿的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仿佛沉睡的猛兽被远处的同类气息所惊醒。
苏蔓卿猛地睁开双眼!月光下,她的眼眸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剑鸣的方向——并非指向醉仙居所在的城北,也非指向可能藏匿着青龙帮总坛的某个隐秘角落,而是…正南偏西的方向!
那个方向…有什么?
苏蔓卿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凝聚在惊鸿剑上,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震颤。这柄传承自父亲、据说蕴含着苏家血脉之力的古剑,对某些特定的气息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这突如其来的异动,绝非偶然!
她悄然起身,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无声无息地走到窗边,目光穿透朦胧的夜色,投向南方。那里,是江南府城更古老的城区,河道纵横,深宅大院林立,夜色中只余下连绵起伏的黑黢黢的屋脊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
青龙帮总坛?蜈蚣堂的据点?还是…与苏家血案有关的其他线索?
惊鸿剑的嗡鸣持续了片刻,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又归于沉寂。仿佛刚才的悸动只是苏蔓卿高度紧张下的错觉。
但苏蔓卿知道,那不是错觉。
她静静地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她侧脸冷硬的线条。方才与林婉清嬉闹时的轻松早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锁定目标般的专注与冰冷。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丝极淡、却锋利如刀的笑意。
江南的夜,水汽氤氲,温柔的表象下,暗流终于开始汹涌。而她这只“夜莺”,己然张开了翅膀,准备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水域,掀起属于自己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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