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潮一般只会出现于瘴气多发的地域、大疫之后，或者横尸遍野的地方。
可偏偏天衍宗一个都不占，也没有任何兽潮来袭前的迹象，除了是天道，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帮助赵悦悦。
那传信的弟子说完，在众人的一声惊呼声中，就被一根尖刺刺穿了身体，没了气息。
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将那尖刺斩断。数道结界在顷刻间升腾而起，将广场上的人全都护在里面。
见状，我松了一口气，正欲让季弦趁乱试试能不能杀赵悦悦，就听一连响起好几声血肉被贯穿撕裂的声音。
“所以说了，得用火烧啊。”身侧的赫连矜望着那处，不紧不慢地说着。
与他淡然的态度相反，人群中的惊恐之声此起彼伏。
我想转头去看，却被赫连矜一把捂住眼睛，“很血腥，不要看。你不会喜欢的。”
他的语调平常，仿佛平日里同我聊起一些无聊的话本子时，甚至带了几分嫌弃。
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他动作强硬地将我按进了自己的怀中，用身体遮挡住我的视线后，抱起我准备离开，“赵悦悦今天杀不了了，回去吧。”
“回去？那这里怎么办？”
我相信他能轻而易举穿过结界，也不怀疑他可以从兽潮中全身而退，可我却从没想过他会对天道的滥杀无辜选择视而不见。
“天道要杀祂的族人，那就由祂的族人自己面对解决。”
我试图挣扎，可那些动作并不能影响赫连矜分毫。
这是我第一次清楚体会到，我与他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此之大。
赫连矜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师姐，别忘了，我们与它们，从来都不是同族。”
“……”不知为何，他说出这些话时，我竟不觉得意外。
好像他本来就是这样冷漠的人。
其实赫连矜没有说错，扶桑仙族与人族除了外形之外，并无共同之处。
就算放下这些不提，光是人族恩将仇报的事，我也完全有理由在此刻同赫连矜一起离开。
可我做不到。
“陆纤纤今天上午给我买了好多果干零食，说是庆祝我解除软禁。顾念念送了我一个防护形的法器，说省得我老是被人袭击受伤。季因说要教我烤鱼，还答应了以后带我去灵清宗玩。季弦……之前约好送我的机关人偶还没兑现……至少，我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
——这样惨烈的场景，皆是因我想要复仇而起，若我真是善人，此刻多少都该有些良心不安才是。
但我没有。
我绝非善类，否则不会处处算计只为复仇，也不该在此刻只能想到寥寥几人。
可我依旧，做不到对那几人的见死不救。
“赫连矜，他们说，我们是朋友。我绝对不会抛下我的朋友，我绝对不要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再一次挣扎起来。
这一次，赫连矜没再禁锢我，而是任由我从他的怀抱中跳下，召出月绫砂往铸仙门几人所在的方向赶去。
“师姐，祝你这次，不会后悔。”身后的赫连矜语气古怪，我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其深意。
一枪刺穿从后面偷袭季因的魔兽，赤星在我的识海里说道，“这些是从刚才的尖刺里孵化出来的东西。这种魔兽身体的部位一旦被切下，或者死亡，身体里的细胞和组织就会快速转化为生命体，越砍越多。”
“好恶心啊。”我下意识吐槽着，果然，话音刚落，就有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魔兽从被捅出细洞中奔涌而出，眨眼间那死掉的躯体己经不见，至于脚边数不清的黑点。
它们接触了人的血液，就会开始逐渐长大，然后大开杀戒。
难怪赫连矜刚才说，要用火烧。
我立刻让季因放火，然后给寂泽传音，“人也好东西也好，能放火的都放。得烧干净。”
“凡火没用，得用羽衣火，也就是仙火。”寂泽给我泼了盆冷水，“是只有扶桑仙族，和极少数火灵根的本源里才带的火。”
我下意识往季因方向一瞥，果然，他的火有用。
可若是要将在场的所有魔兽全都烧死，他就一定要燃烧本源。
不用想也知道，季因一定会愿意这么做。
但我却不能看着他这么做。
不仅是因为心魔誓，也出于我的私心。
“羽衣火也是穆羽一族才有的，你放不出来的。”赫连矜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我正在掐诀的动作。
一抬头，他正站在离我三步开外的地方，那些魔兽仿佛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有他的周围，一片祥和。
“穆羽…族？”
“差点忘了，你不知道来着。穆羽是一个族群的名字，大家将自己族群里最受爱戴的人选出，然后冠上族群的名字。这样人一共有三个，被叫做‘三贤’。”
赫连矜像是看不见我的焦急，在识海中像我做着不合时宜的科普，“人族的火灵根，在一开始，就是穆羽族身上的灵羽所化。”
又是一枪贯穿几只，我将那些尸体尽数甩到季因的火焰之中，耐心即将到达极限，“要么帮我，要么走开！”
“……”
赫连矜陷入了沉默。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借着陆纤纤的“千丝”跃至高处，借着下落的力量贯穿了一只早己长成一人高大的魔兽。
正欲赶在分裂前丢给季因，枪身上却忽然燃起一道火焰，在靠近到那尸体时，如游蛇般一拥而上，顷刻间将其化为飞灰。
唤光看清了那火焰，惊声道：“羽衣火！是穆羽！？”
“一个条件：不要靠近赵悦悦，不要接近天道。”
一抬头，赫连矜还站在原地，
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无奈，可语气却满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我确信，如果我说不要，他立刻就会收了火转头走人。
“扶桑，还不能被天道“注视。”
话己至此，我不再犹疑，一口应下。
复仇当然重要，可是族人的回归，更加重要。
得了我的回复，缠绕在枪身上的火焰愈发热烈。明明是可以灼烧万物的湮灭之火，此刻却只让我觉得温暖，心中充满怀念，
甚至不由眼眶酸涩。
又一枪解决掉一只大号魔兽，我传音给季弦，“季弦，趁乱试着杀了赵悦悦。”
和赤星一起帮我留意周围作出指示的唤光：“？”
都说了，复仇当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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