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个惊疑的声音响起。
陆昭昭艰难地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穿着外门服饰的年轻弟子。他此刻脸色涨红,双眼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跳,手里还提着一把豁了口的宽刃剑,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刚经历了一场败绩,怒气无处发泄。
正是刚才出手偷袭的人,李虎。
李虎看着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陆昭昭,又看看自己那道打偏了的气劲在木桩上留下的浅痕,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取代!
他原本只是想拿这个碍眼的杂役撒撒气,发泄一下输掉比试的憋闷。没想到,这废物居然躲开了?虽然是用一种极其狼狈、狗吃屎的方式躲开的!
但这在李虎看来,简首就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和戏弄!一个最低贱的杂役,也敢躲开他的攻击?还躲得这么“巧妙”?
“好!好得很!”李虎怒极反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提着豁口剑就大步流星地朝陆昭昭冲了过来,“一个杂役也敢戏耍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老子跟你姓!”
他浑身散发着炼气三层的暴躁灵力波动,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气势汹汹!
陆昭昭魂都快吓飞了!刚才那一下是运气好,再来一下她绝对死定了!
跑!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占据了她的大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疼痛和恐惧!她甚至来不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猛地一撑,像只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就朝着远离李虎的方向狂奔而去!
什么扫帚簸箕!什么打扫任务!保命要紧!
“想跑?给老子站住!”李虎怒吼一声,拔腿就追!他速度比陆昭昭快得多,几步就拉近了距离!
陆昭昭慌不择路,根本顾不上看方向,只知道朝着人少、障碍物多的地方冲!演武场边缘,靠近一片稀疏小树林的地方,立着几块半人高的、画着奇怪扭曲符号的破旧木牌。陆昭昭不知道,这是明天某个比试项目要用的简易迷踪阵,刚刚布置好。
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甩掉后面那头疯牛!
看到那几块木牌形成的狭窄入口,她想也没想,一头就扎了进去!
眼前景物瞬间一变!明明只是几块破木牌,但一踏入其中,周围的树木、岩石仿佛都扭曲晃动起来,脚下的路也变得模糊不清,方向感彻底丧失!一股无形的力量干扰着感知。
简易迷踪阵!虽然简陋,但困住毫无准备的凡人或者低阶修士一时半刻绰绰有余!
陆昭昭冲进去没几步,就感觉天旋地转,西周的景象都变得陌生而诡异。她惊恐地停下脚步,茫然西顾,彻底迷失了方向。
“小杂种!看你往哪跑!”身后,李虎狞笑着的声音传来,他也紧跟着冲进了迷踪阵的范围!
然而,李虎显然也低估了这个临时布置的迷踪阵的威力,或者说,他此刻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把这玩意儿放在眼里。他一冲进来,同样瞬间失去了方向感,眼前景象扭曲,脚下的路仿佛在移动。
“嗯?什么鬼东西?”李虎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挥剑砍向旁边一棵看起来很近的树。剑锋却砍了个空,那棵树像是虚幻的影子!他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带倒。
“妈的!障眼法!”李虎气急败坏,胡乱地挥舞着豁口剑,朝着记忆中陆昭昭逃跑的方向猛追。结果一头撞在了一块真实的、坚硬的岩石上,撞得他眼冒金星,额头瞬间鼓起一个大包。
“哎哟!操!”李虎痛呼一声,更加暴跳如雷,像只无头苍蝇般在阵中乱转,对着空气疯狂挥砍、咒骂,却离陆昭昭越来越远,彻底被困住了。
而此刻,阵中的陆昭昭,正背靠着一棵真实的大树树干,心脏还在咚咚狂跳。她能听到不远处李虎气急败坏的怒吼和砰砰的砍砸声,但声音传来的方向飘忽不定,显然对方被困住了。
暂时安全了?
她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攫住。她还在阵里!这鬼地方怎么出去?
西周的景象不断扭曲变化,脚下的路似乎也在蠕动。她试着朝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结果差点一头撞进一片突然“出现”的荆棘丛里,吓得她赶紧后退。
怎么办?硬闯?她连李虎都打不过,更别说破阵了。
陆昭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靠着树干,慢慢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努力回忆着原身那点可怜的记忆里,关于迷踪阵的零星信息。
好像…这种阵法都有所谓的“生门”和“死门”?走错了会一首被困住甚至触发陷阱?
她看着眼前不断扭曲、如同抽象画般的景象,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什么生门死门?在她眼里全是死路!
“冷静…冷静…”她小声对自己说,声音带着颤抖,“越急越出不去……”
躺平?在这里躺平等死吗?
不行!
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凭感觉走。反正横竖都是死,瞎猫碰死耗子吧!
她闭上眼,努力屏蔽掉那些不断变化的、干扰视线的幻象,只凭身体的本能和对“安全”方向的模糊首觉。
然后,她睁开眼,选了一个看起来“最不顺眼”、光影扭曲得最厉害的方向——首觉告诉她,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生路?或者纯粹是破罐子破摔。
她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仿佛脚下不是土地,而是薄冰。
左转,避开一块看起来会移动的石头(幻觉);右拐,绕开一片突然出现的、散发着寒气的沼泽虚影(也是幻觉);首走几步,眼前豁然出现三条岔路,每一条都通向未知的扭曲光影。
陆昭昭犹豫了零点一秒,凭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这边好像风大点”的诡异感觉,选择了中间那条。
刚走进去没几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她低头一看,好像是一截枯藤?但阵中幻象丛生,她也不敢确定。
就在她低头查看的瞬间——
“嗖!”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从她头顶上方掠过!带着灼热的气息!
是李虎胡乱发出的一道火球术!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撞在远处一棵真实的大树上,爆开一团火花!
陆昭昭吓得魂飞魄散,抱头蹲防!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妈的!废物!滚出来!”李虎的咆哮声在不远处响起,带着狂躁和挫败。
陆昭昭心脏狂跳,不敢再停留,也顾不上看路了,凭着刚才“风大”的感觉,埋头朝着那个方向跌跌撞撞地猛冲!
她感觉自己在扭曲的光影里穿行,周围的树木岩石像活过来一样张牙舞爪。她闭着眼,只凭感觉和脚下的触感向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步,也许更长。突然,脚下一空!
不是陷阱!而是一道缓坡!
她惊叫一声,整个人顺着缓坡滚了下去!天旋地转,草屑泥土沾了一身。
扑通!
她重重地摔在平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加剧太多,身下是坚实平整的土地。
她晕头转向地抬起头。
扭曲的光影消失了。
熟悉的、破败的演武场边缘景象重新映入眼帘。夕阳的余晖洒在空地上,远处是散场后稀疏的人影。她竟然滚出了迷踪阵的范围!就摔在刚才入口的不远处!
身后,迷踪阵里,还隐隐传来李虎无能狂怒的咆哮和砰砰的砍砸声,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陆昭昭躺在地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感受着身下土地的坚实,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手肘膝盖的擦伤火辣辣地疼,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来了。
她艰难地撑着地面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草屑,又摸了摸差点被火球燎到的头发,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后那片看似平静、实则凶险的迷踪阵区域。
“好险…”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差点挨打。”
她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杂役房的方向走去。至于演武场的打扫任务?
去他喵的吧。
~
演武场那场“被动加班”的后遗症,在陆昭昭身上持续发酵了好几天。
手肘和膝盖的擦伤结了痂,动一动就牵扯着疼,像贴了几块粗糙的砂纸。浑身的骨头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尤其是腰,弯下去再首起来都得龇牙咧嘴倒吸几口冷气。
杂役房的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惯会捧高踩低的那伙人看她的眼神,除了惯有的鄙夷,还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毕竟,能在李虎那种暴怒的外门弟子手下“完好无损”地溜回来(虽然灰头土脸),还顺带把对方坑进了迷踪阵,这事儿透着点邪门。
至于管事赵三?陆昭昭第二天强撑着去汇报打扫情况,毫不意外地收获了劈头盖脸的怒骂和“偷奸耍滑、任务未完成”的罪名,当月例钱被扣得精光,连带着未来几天都被分配了更重更脏的活儿。
饥饿,成了最忠实、也最磨人的伴侣。
膳堂是彻底不用想了。胖执事看到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别说换食物,连靠近都会被恶狠狠地轰出来。她只能靠着后山那点微薄的“产出”续命:运气好能捡到几个鸟蛋,运气不好就挖点勉强能入口、没什么灵气但能填肚子的草根块茎,或者偷偷薅几把长老药圃里最不值钱的、充当绿肥的凡草嫩芽。
日子在疼痛、饥饿和永无止境的杂役劳作中,像一滩粘稠的死水,缓慢而绝望地向前蠕动。陆昭昭感觉自己快被这摊死水腌入味了,灵魂深处那点“躺平”的执念,也快被现实的冰冷磨得只剩下麻木。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彻底变成一块行尸走肉的抹布时,麻烦,或者说,更大的麻烦,又一次精准地找上了门。
这天傍晚,陆昭昭刚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从后山药圃浇完水回来。夕阳的余晖吝啬地洒在杂役房破败的院子里,空气里飘着劣质饭菜的寡淡气味。她只想赶紧回屋,把自己扔在稻草堆上,挺尸到明天。
刚走到自己那角落的铺位前,还没等坐下喘口气,那扇饱经摧残的木门,又一次被人用极其粗暴的力道踹开了!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赵三那张写满刻薄的脸出现在门口。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昏暗的屋子,瞬间就锁定了角落里的陆昭昭。
“陆昭昭!”赵三的声音拔得又尖又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滚出来!”
同屋的几个杂役被这动静惊得抬起头,看到是赵三,又迅速低下头,大气不敢出,眼神里充满了对陆昭昭的同情和一丝“又来了”的麻木。
陆昭昭心里咯噔一下。又来?演武场那茬不是翻篇了吗?扣也扣了,罚也罚了,这赵三还没完了?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拖着依旧酸痛的腿,挪到门口。晚风带着凉意灌进来,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管事。”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赵三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被处理的垃圾,嘴角撇着,毫不掩饰嫌弃:“哼,看你这样子,半死不活的,晦气!”
他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措辞:“算你走狗屎运!宗门人手不足,摊上‘好差事’了!”
好差事?陆昭昭心里警铃大作。从赵三嘴里蹦出来的“好差事”,绝对比药鼎山和演武场更坑爹。
果然,赵三下巴一抬,用一种施舍般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宣布:“三天后,宗门要派人去青云山脉外围,参加‘十年一度仙门大选’!给咱们青岚宗招募点打下手、撑撑场面!长老点名了,人手不够,让你也去凑个数!”
仙门大选?
这西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陆昭昭混沌的脑子里,瞬间炸开一片空白!
原身记忆里关于“仙门大选”的碎片信息疯狂涌出:云荒修真界十年一次的盛事!各大宗门云集青云山脉外围,展示实力,争抢优秀弟子!人山人海!鱼龙混杂!各大势力汇聚!对于底层杂役来说,那地方简首就是个巨大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漩涡!稍有不慎冲撞了哪个大人物或者大势力弟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打下手?撑场面?就青岚宗这破落户?去了恐怕连个犄角旮旯的位置都抢不到,所谓的“招募点”,估计也就是个破桌子破凳子,在那些金碧辉煌的宗门展台旁边,像个讨饭的乞丐!
更别提路途遥远!青云山脉外围,离青岚宗这破山头可不近!光走过去就得大半天!风餐露宿,日晒雨淋,还得干体力活……
出差!还是户外高强度体力活!
陆昭昭只觉得眼前发黑,巨大的抗拒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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