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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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生无可恋

 

赵铁柱笨拙地重新热好了粥,端着碗站在旁边,像一尊沉默而忠诚的守护石像。

他看看掌门,又看看床上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女子,瓮声瓮气地问,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担忧:“掌门,她……伤得很重?那些人……会找来吗?”他心思单纯,但也从陆昭昭的态度和昏迷前林清霜那不顾一切的急切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

陆昭昭把布巾扔回水罐里,溅起几滴水花。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指着林清霜胸口几处颜色异常暗沉、边缘隐隐有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缭绕、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伤口:

“重?岂止是重!看到没?”她的指尖虚点着,仿佛那伤口是某种剧毒之物,“这像是普通伤吗?这鬼气森森的玩意儿是什么?一看就不是普通东西,伤能不能好都不知道。要是有追兵,咱们能抵挡住吗?”

她觉得自己这个“掌门”当得窝囊透顶又危机西伏,简首是坐在了火山口上。

“那……那怎么办?”赵铁柱被她说得脸色发白,端着粥碗的手都紧了紧,粗大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怎么办?”陆昭昭颓然地坐到那个充当凳子、凹凸不平的小树墩上。

她眼神放空地看着茅草屋顶漏进来的光柱里疯狂舞动的尘埃,那些尘埃在光中无所遁形,如同她们此刻的处境。“凉拌!听天由命呗!搬都搬回来了,现在丢了也没用。”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麻木,“她命硬,阎王爷暂时不想收,就活下来,伤好点能动了,赶紧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离我们这破山头越远越好。要是命不好……”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咸鱼认命的、近乎冷酷的平静,“……那也只能算我们倒霉,摊上这破事儿。到时候挖坑的力气你总有的吧,铁柱?找个僻静点的山沟,埋深点。”后半句她说得极其小声,近乎耳语,消散在带着霉味的空气中。

赵铁柱没听清后面那句,只听到“命硬”、“活下来”,立刻用力点头,眼神充满盲目的、近乎固执的信心:“嗯!她命硬!肯定能好!俺看她面相就好!掌门,再喂点药?药能治病!”

他指了指旁边地上那个破瓦罐,里面是昨晚熬剩下的、颜色像沼泽深处捞起的淤泥、气味堪比陈年馊泔水的安神草和止血草混合汤汁,那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陆昭昭看着那罐“药”,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林清霜,眉头拧成了疙瘩,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这玩意儿灌下去,是救人还是催命?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认命地挥挥手,动作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行吧行吧,热热,等她醒了,能灌多少是多少。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她命够硬,别死在这儿给我们添乱……”

她看着林清霜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的清冷脸庞,那紧蹙的眉峰仿佛锁着千钧重担,“烈阳门的烫手山芋……落到要喝我们青岚宗秘制‘泔水汤’的地步……”

茅屋里一时间只剩下柴火在泥炉里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林清霜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

林清霜再次醒来时,连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也彻底耗尽了。

身体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灼痛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粗糙的砂纸在摩擦着脆弱的肺泡。

更让她心头发冷、沉甸甸坠入绝望深渊的,是丹田气海处那片死寂的虚无,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经脉深处、带来阵阵阴寒刺骨之感的魔气残余。

那阴寒并非纯粹的冰冷,而是一种带着恶意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污秽气息,缓慢地侵蚀着她残存的生机。

她试着调动一丝灵力——哪怕是最微弱的一缕,去探查那触目惊心的内腑伤势,去温养剧痛欲裂的经脉,去驱散那令人厌恶作呕的阴寒。

然而,意念如同石沉大海,泥牛入海。往日里如臂使指、汹涌澎湃、带着焚尽万物炽热的火系灵力,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片曾经孕育着强大力量、如同熔炉般炽热的核心地带,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空茫、一片狼藉的、仿佛被天火焚烧过的焦黑灼痕,以及……几缕顽固盘踞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黑色魔气!

根基被毁?灵力枯竭?还是被这该死的魔气彻底污染压制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冰冷绝望,比身上的伤痛更甚百倍!没有了灵力,她拿什么对抗魔气?拿什么恢复伤势?拿什么……躲避烈阳门的追捕?

留在这里,就像一个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诱饵,只会给这两个救了她性命、给了她片刻喘息之地的恩人带来灭顶之灾!

然而,身体的状况——那深入骨髓的剧痛,那被魔气侵蚀后带来的沉重虚弱感,那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尽全力的状态——却让她寸步难行,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牢牢禁锢在这张冰冷的木板床上!

林清霜静静地躺着,睁着眼,空洞地望着头顶那几根杂乱垂落、仿佛随时会掉下灰尘的茅草。

光线从破洞中漏下,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切割着昏暗的空间。

她的脸色灰败得如同被雨水打湿后又被践踏过的旧纸,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苍白首线,所有的骄傲、不甘、曾经的凌云壮志,都被现实所彻底淹没。

陆昭昭端着午饭,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林清霜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对方那毫无生气的、如同精美瓷器失去釉彩的脸,又落到自己那床新买的柔软的、此刻却沾了不少暗红血污和黄色尘土的被褥上。

她无声地、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百转千回,充满了被生活反复蹂躏后的无奈和一种“债主”上门讨要巨额高利贷般的沉重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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