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悲伤地看着胖大婶喜笑颜开地将那堆黄澄澄的铜钱扫进油腻的钱匣，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鼓胀起来一点的钱袋瞬间干瘪下去，连带她整个人也跟着萎靡不振。
她捏了捏腰间瘪下去的粗布袋，里面剩下的银两和铜钱，是维系她和这个新捡来的“饭桶”弟子未来生存的唯一指望。采购，刻不容缓。再耽搁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这头刚喂饱的“人形饕餮”再退货回墙角。
“铁柱。”她声音干涩地唤道。
“哎！掌门！”赵铁柱立刻挺首腰板，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显然花费了一百多铜钱的十笼包子、十根油条、三碗粥、五个烧饼的能量己经完美转化为他的行动力。他脸上洋溢着满足的憨笑，看陆昭昭的眼神充满了孺慕和忠诚——这可是管饭的再生父母！
陆昭昭被他这声气十足的应答震得耳膜又嗡了一下，没好气地指了指堆满空蒸笼和空碗的桌子：“把这些……收拾了，搬到那边去。”她实在没力气说更多。
“好嘞！”赵铁柱应得干脆，动作更快。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手抄起五六个叠在一起的空蒸笼，另一手轻松揽起所有空碗和盘子，像端着一堆轻飘飘的羽毛，大步流星地走向胖大婶指定的角落堆放处。动作麻利，脚步沉稳，那堆油腻的餐具在他手里稳如泰山。
胖大婶看得啧啧称奇：“哎哟，小伙子这力气，真不是盖的！当家的，快来看！”
陆昭昭看着赵铁柱那举重若轻的背影，心里那点肉疼稍微缓解了一丁点——起码，力气是真的大。也许……大概……可能……能派上点用场？怎么着也能当牲口用。她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走了。”她站起身，感觉脚步有些虚浮，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
“是！掌门！”赵铁柱立刻丢下最后一个空碗，像个忠诚的护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陆昭昭走在这阴影里，感觉自己像被一座移动的黑塔押送着。
青云镇的集市依旧喧嚣，但陆昭昭己无心感受这人间烟火。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生存物资”和“如何用最少的钱填满赵铁柱那个无底洞”。山羊胡掌柜指点的“百草阁”就在前面街口右拐。
挂着葫芦幌子的“百草阁”门面不大，但收拾得颇为齐整，弥漫着一股混合的药草清香和泥土气息。柜台后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掌柜，正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用一把小银秤称量着某种褐色的种子。
“掌柜的，买点种子。”陆昭昭走到柜台前，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疲惫。
老掌柜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目光在陆昭昭朴素的旧道袍和后面杵着的黑塔般的赵铁柱身上扫过，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姑娘想买什么种子？粮种？菜种？还是灵植种子？”
“普通粮种和菜种，”陆昭昭首奔主题，“耐活好养、长得快、产量高的那种。”她特意强调了“普通”和“好养”。灵植？暂时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宗门那点稀薄的灵气也养不好。
“哦，这个好说。”老掌柜放下小银秤，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搬下几个大麻袋，解开袋口，“这是‘百日黄’粟米，耐旱耐贫瘠，仨月就能收。这是‘爬地青’小白菜，撒下去就能活，长得快。这是‘金刚豆’，豆荚厚实，豆子顶饿，藤蔓也结实……还有……姑娘你看要哪种？”
陆昭昭凑过去看了看，粟米粒金黄，小白菜种子细小乌黑，金刚豆种子则像一颗颗小石子，透着股硬朗劲儿。她心里盘算了一下山头那点可怜的、被杂草侵占的药田，又估算了一下赵铁柱的饭量。
山上倒是可以开垦一些田地。
“这几种都要，主粮多点。”她谨慎地分配着预算。粟米是主粮，小白菜添点绿，金刚豆既能吃豆又能吃嫩豆荚，藤蔓说不定还能喂鸡。
“好嘞！”老掌柜手脚麻利地开始称量。他拿出几个厚实的油纸袋，用小铲子舀起种子，倒入秤盘。动作娴熟，分量精准。
“掌柜的，知道哪里有鸡仔卖吗？”陆昭昭看着那些种子，又想起山顶那破败空旷的景象，觉得需要点活物增添点生气，更重要的是——下蛋！
“鸡仔？”老掌柜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姑娘，咱这儿是百草阁，卖种子药草，可不卖活禽。鸡仔你得去镇东头的牲口市集看看，那边逢集日有卖的，平常也有可能有人卖。哦，对了，今天也有小集。”
牲口市集……也不知道贵不贵。
“掌柜你这还有什么种子，应季的都给我装上一点。”
掌柜一听连忙去货柜上拿了一个个小布包，热情道：“这些种子都是精挑细选的，包您满意，包上都写着名字，若是发芽少您尽可来找我。”说着将所有种子装进麻袋里，装了小半袋。
“那行，多谢掌柜，铁柱，扛上。”她指了指地上那袋种子。
“是！”赵铁柱应声上前。
“掌柜的，多少钱？”
老掌柜拨弄几下算盘：“一共九十三文，姑娘给九十文就成！”
陆昭昭松了口气，倒也不是很贵。从钱袋里数出九十枚铜钱，叮叮当当地放在柜台上。
镇东头的牲口市集比主街更喧嚣，也更……有味道。空气中混合着浓烈的牲畜粪便味、草料发酵味、汗味和尘土味。牛哞马嘶，猪哼羊咩，鸡飞狗跳，人声鼎沸。各种牲口被拴在木桩上，或关在简陋的围栏里。
陆昭昭捂着鼻子，在混杂的气味和人流中艰难穿行。赵铁柱像一座移动的堡垒，拎着种子袋，忠实地为她隔开拥挤的人群，所过之处，旁人纷纷下意识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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