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的议论、肆无忌惮的哄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如同无数根针，扎在陆昭昭的神经上。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得恨不得立刻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她活了两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离谱、这么让人社死到极致的事情！
赵铁柱却像是完全屏蔽了周围的嘈杂，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位能给他包子、自称是“掌门”的恩人姐姐。陆昭昭的挣扎、尖叫和拒绝，在他简单的大脑回路里，自动翻译成了“掌门在考验俺的诚意”！
“掌门！求你了！俺真的能干活！”他抱着陆昭昭的小腿，竟然开始小幅度的、带着祈求意味的摇晃，像个耍赖要糖吃的巨婴！这轻微的晃动，却因为他的体型和力量，震得陆昭昭整个人连同她身下的条凳都跟着“嘎吱”作响，桌上的碗碟叮当碰撞。“俺没地方去了！俺…俺给你磕头！俺磕响头！”说着，他那颗硕大的、硬邦邦的脑袋真的就作势要往地上那满是油污、尘土和碎石屑的地面狠狠砸去！
“停！停停停！！！”陆昭昭魂飞魄散，这头要是磕下去，声音绝对比跪碎地砖还震撼！她毫不怀疑以这傻大个的实诚劲儿和那花岗岩般的脑袋，能当场把地磕出个坑来！到时候她陆昭昭的名字连同“青岚宗”，怕是要成为青云镇未来十年最大的笑柄和传奇！
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把小锤子在她太阳穴上疯狂敲打。耳边是赵铁柱执着的哀求、围观人群的哄笑议论、胖大婶不知所措的嘟囔，眼前是那张写满“俺很能吃但俺很听话”的黝黑大脸和那双清澈（且愚蠢）到令人绝望的眼睛……陆昭昭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足以淹没一切的疲惫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挣扎意志。
算了。
毁灭吧。
赶紧的。
爱咋咋地吧。
她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操蛋的世界吸进肺里再狠狠吐出去。再睁眼时，脸上只剩下一种被生活反复蹂躏、被现实彻底锤扁后的麻木和妥协。那是一种“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终极摆烂。
“行！行行行！！”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和自暴自弃，“你先给我起来！立刻！马上！松开我的腿！！”
赵铁柱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是狂喜和不敢置信：“掌门？你…你答应了？真收下俺了？”那双大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
“起！来！”陆昭昭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哎！哎！俺起来！俺这就起来！”赵铁柱这次反应快得出奇，巨大的身躯如同安装了强力弹簧般，“蹭”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利落得完全不像刚才那个抱着腿耍赖的巨婴。他甚至下意识地、笨拙地拍了拍膝盖上沾的厚厚灰土和尖锐的碎石屑，虽然那破裤子拍不拍都一样脏兮兮。
他站起来，像座骤然拔地而起的黑塔，重新矗立在陆昭昭面前。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毫不掩饰的喜悦，咧着嘴，露出一口在黝黑皮肤映衬下格外晃眼的白牙，对着陆昭昭嘿嘿傻笑，憨厚得像个几百斤的孩子。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顿顿管饱、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在向他招手。
陆昭昭揉着自己被箍得生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留下淤青的纤细脚踝，感觉心都在滴血，钱包也在哀嚎。她指了指自己对面那张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条凳，声音有气无力，透着浓浓的、被掏空般的疲惫：“坐。”然后，她指了指桌上仅剩的一个芝麻烧饼和那半碗彻底凉透的小米粥，心如死灰地补充道，“……吃吧。这些。”权当是给新收的“饭桶”弟子的……见面礼？或者断头饭？
“谢掌门！”赵铁柱响亮的应了一声，声音洪亮，充满了感激和满足。他小心翼翼地坐下，那张破旧的条凳在他身下立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的呻吟声。他先是对着陆昭昭再次露出一个憨厚得近乎讨好的笑容，然后才将目光投向桌上那点可怜的食物。
那目光，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看到了圣物。
他伸出大手，动作甚至带着点郑重的意味，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成年人巴掌大的芝麻烧饼，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然后，在陆昭昭麻木的、近乎绝望的注视下，他张开嘴——
一口！仅仅一口！
“咔嚓！”
那烤得焦黄酥脆、撒满芝麻的烧饼，瞬间消失了一大半！鼓胀的腮帮子再次如同充气的皮球般鼓起。他甚至没有咀嚼几下，喉结剧烈地一滚，伴随着“咕咚”一声清晰无比的、仿佛重物落水般的巨响，那半块烧饼就滑进了他那深不见底的胃袋深渊。
紧接着，剩下的小半块也被他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重复着鼓胀、干瘪、吞咽的过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
烧饼没了，他的目光自然落在了那半碗凉透、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米皮的小米粥上。
端起豁口的粗陶碗，仰头，动作流畅得如同长鲸饮水。
“咕嘟…咕嘟…咕咚！”
碗空了，碗壁上连一滴米浆都没剩下。
赵铁柱放下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同样沾着烧饼碎屑和油光的嘴唇，然后再次看向陆昭昭，眼神清澈无辜，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对更多食物的渴望，肚子也适时地、轻轻地“咕噜”了一声，仿佛在说：“掌门，垫了个底儿，俺…还能再吃点？”
陆昭昭：“…………”
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在疯狂跳动，太阳穴的血管突突首跳。一股莫名的邪火夹杂着破罐破摔的悲愤，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酝酿、喷发！
“你没吃饱？”她几乎是咬着牙问，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危险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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