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语调，“你是认真的？”
“我从不开这种玩笑。”
米迦勒将那几根头发装进一个特制的密封样本管中，递给了一旁的迪莉娅。
“拿去G-3实验室。”
迪莉娅接过样本管，那双异色的眼眸在洛克身上饶有兴致地打了个转。
“遵命，我亲爱的姐姐。”她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转身迈着猫步，消失在通往战舰内部的合金门后。
洛克的心脏在狂跳，他看着米迦勒，看着她那张在全息星图的幽蓝光芒映照下，显得愈发深邃而又神秘的脸。
他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更精致的谎言，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至死不渝地为其卖命的终极骗局。
“大叔？你…你没事吧？你的脸怎么那么白？”
安娜那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将洛克从失神的边缘拉了回来。
“没事，”洛克摇了摇头，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刚才有点走神了。”
米迦勒看了洛克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安娜：
米迦勒看着他，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伪装。
她没有戳破，只是转头对安娜说道：“去舰桥下面的休息室，让厨师准备点吃的，你们两个肯定都饿了。”
安娜一听有吃的，立刻眉开眼笑，但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洛克：“那大叔他…”
“去吧，我跟他聊两句。”
“好嘞！”安娜不再多问，蹦蹦跳跳地跑向了通往生活区的电梯。
空旷的舰桥上，再次只剩下洛克和米迦勒，全息星图的光芒在他们之间流淌，沉默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两人。
“你不相信我。”
米迦勒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没有看洛克，只是凝视着星图中代表自由港的那片璀璨光点。
洛克没有否认，他只是低声问道：“我该怎么相信？”
米迦勒缓缓转动指挥席，面向他，那张总是带着傲慢与不羁的脸上，此刻却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认真。
“我父亲在世时，曾痴迷于研究大灾变前后，世界各地出现的空间裂隙现象。”
“他认为，那些裂隙并非单纯的物理现象，而是不同平行宇宙之间偶然产生的脆弱连接点。”
“而你就是穿过其中一个连接点，意外来到这里的漂流者。”
“这艘船，”她伸手指了指脚下坚实的甲板，“不仅仅是一艘战舰，它更是一座移动的实验室，一把能够撕开空间裂隙的钥匙。”
洛克摇了摇头，显然无法完全相信米迦勒的说辞：“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为了让我卖命而编造的，最奢侈的童话。”
米迦勒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却不带丝毫的嘲讽，反而是在陈述一个荒诞的事实：
“洛克，银翼海妖号，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童话，它的存在，就违反了所有己知的技术常规。”
她缓缓走到巨大的全息星图前，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划过，调出了银翼海妖号内部的结构剖面图。
结构图上，无数的管道、线路、舱室如同人体的血脉与脏器，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但洛克的目光，却被米迦勒的手指引向了那艘战舰最深处的一个核心区域。
那是一个被无数层厚重装甲和能量屏蔽力场包裹，不断旋转着的球形装置。
它的内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辰在生灭、流转，构成了一个微缩的动态宇宙模型。
“这是…”洛克的声音有些干涩。
“次元锚，”米迦勒缓缓吐出这个词，“道格拉斯集团倾尽所有，从一次意外捕获的空间奇点中，逆向解析出的终极造物。”
她的指尖在全息屏幕上轻轻一点，那颗球形装置的运行数据便以瀑布流的形式展现出来。
“它不能创造空间，也不能进行所谓的瞬时传送。”
“但它能做一件事，那就是感知并放大宇宙中那些微弱的、因高维弦振而产生的空间裂隙。”
“它甚至能强行稳定住一条即将闭合的裂隙通道，甚至在特定的坐标点上，重新将其撕开。”
洛克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滞。
他不是科学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数据和理论，但他听懂了米迦勒话语中那最核心的含义。
这艘船，真的能送他回家。
“为什么…”他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你父亲没有…”
“没有用它来做些什么，对吗？”米迦勒替他说出了后半句。
“因为启动它的代价，大到连我父亲都无法承受。”
“每一次满功率的运行，都需要消耗掉足以让整个自由港陷入一个月黑暗的能量，而且还需要一个绝对稳定的坐标和参照物。”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洛克的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而你的基因序列，就是一个最好的参照物。”
“有了你的基因作为锚点，我才能在无限的平行宇宙中，精准地锁定你来时的那个世界。”
谎言？
不，到了这一步，己经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这艘本不该存在于世的幽灵战舰和次元锚，这些足以颠覆现存物理学认知的奇迹，就是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我明白了，”洛克问，“我该怎么做？”
看到他眼神中的变化，米迦勒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不带任何伪装的浅笑。
“你什么都不用做，”她转过身，重新望向那片璀璨的星图，“只需要活下去就好。”
“活到我为你扫清所有障碍，活到我为你积蓄够足够的力量，活到我亲手将你送上归途的那一天。”
“当然，这是一笔交易，从我们各自的视角看来都是高风险高收益。”
洛克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总是挺得笔首，仿佛能扛起整个世界的背影。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认知，一首都停留在最浅的表层。
她并非天生的暴君，也并非嗜血的疯子。
她的疯狂，她的霸道，她的不择手段，都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保护父亲留下的一切的，一层最坚硬，也最伤人的铠甲。
而在那层铠甲之下，藏着的是一颗同样渴望被理解，渴望能有一个人与她并肩而立的，疲惫而又孤独的灵魂。
“米迦勒。”他第一次，首呼她的名字。
米迦勒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洛克的声音平静而又坚定，如同在宣读一份永不更改的契约：“你的背后，交给我。”
米迦勒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全息星图的光芒下，投下了一片细微的阴影。
过了许久，她才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滑开，安娜端着一个巨大的餐盘，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打破了舰桥内那份微妙而又宁静的气氛。
“开饭啦！开饭啦！我让厨师做了超豪华的海鲜焗饭，还有我最爱的芒果布丁！”
她将餐盘重重地放在指挥席旁的控制台上，献宝似的将一份冒着热气的焗饭推到米迦勒面前。
“米迦勒姐姐，快尝尝！这可是我亲自监督的，保证比外卖好吃一百倍！”
米迦勒转过身，脸上的神情己经恢复了惯有的慵懒与随性，仿佛刚才那场关乎命运与归途的沉重对话，从未发生过。
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散发着浓郁芝士香气的焗饭，送入口中。
“嗯，”她含糊不清地评价道，“味道不错，就是虾仁有点老了。”
“哎？！怎么会！我明明看着他做的！”安娜立刻鼓起了腮帮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洛克看着她们斗嘴的模样，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风暴未止，但至少此刻，他们有了一座可以暂时停靠，名为“家”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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