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指挥使从御书房出来后，当夜便部署了天罗地网般的监视。
荣王府西周，茶摊、杂货铺、修鞋匠，甚至连街角的乞丐，都成了皇城司的眼线。
然而三天过去了，这些密探传回的消息却让人大跌眼镜。荣王龚美确实在府中养病，每日起居规律，偶尔在花园中散步，看起来确实有些病恹恹的样子。最频繁的访客是太医钱乙，每天都要来王府两趟，还带着药箱。
“会不会咱们想多了？”一名副手小心翼翼地问道，“荣王看起来真的像是在静养。”
指挥使摇摇头：“越是看起来正常，越是不正常。你见过哪个刚刚立下盖世功勋的人，会老老实实在家养病的？”
一名探子匆匆跑来报告：“指挥使，刚才陆羽又去了荣王府，不过在门口被拒了。王府的管家说王爷身体不适，谢绝客人。”
“第几次了？”
“这个月第七次了。不光是陆羽，还有好几个朝中新贵都被拒了。”
指挥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确实不像龚美的性格。那个善于网络人心的荣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近人情了？
第二天早朝，赵恒的第一步试探开始了。
“诸位卿家，前日荣王献上的'神罚之器'核心，朕打算交由格物院深入研究。”赵恒坐在龙椅上，“此物事关重大，不可有失。”
墨白立刻出列：“陛下，臣愿领命。”
“不。”赵恒摆摆手，“此事太过重要，朕决定让张院士主持，你协助即可。”
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张院士为人古板，向来与新政保持距离。
让他主持研究“神罚之器”，明显是在试探荣王的反应。
墨白脸色微变，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陆羽用眼神制止了。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新政一派居然没有任何异议。陆羽甚至主动说道：“张院士学识渊博，由他主持此事，臣等心服口服。”
当天下午，墨白急匆匆地赶到荣王府。
“师兄，皇上这明摆着是在试探咱们，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墨白在花园中找到了正在喂鱼的龚美。
龚美撒了一把鱼食，池中的锦鲤立刻聚拢过来，争抢食物。“为什么要有动于衷？”
“那可是神罚之器的核心！万一被张院士给研究坏了怎么办？”
“坏了就坏了。”龚美淡淡说道，“我己经把所有的研究记录都整理好了，你拿去给张院士吧，要毫无保留。”
墨白瞪大了眼睛：“王爷，你发烧了？”
“我很清醒。”龚美放下鱼食，看着池中游来游去的锦鲤，“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皇上想看我们的底牌，那就让他看个够。”
墨白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龚美的神情，只能悻悻离去。
三天后，赵恒的第二步试探来了。
早朝上，他突然宣布：“朕听说江南工坊颇有争议，有人说利国利民，有人说伤风败俗。为了兼听则明，朕决定派几位德高望重的卿家前去实地察看。”
话音刚落，几个保守派的老臣纷纷出列请命。这些人都是当初激烈反对新政的，现在却要去“视察”新政的成果，意图不言而喻。
陆羽等人脸色都变了，这分明是要给工坊找茬。
但龚美依然没有露面，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孔繁抚须而笑：“陛下圣明，臣等必将如实禀报江南实情。”
一周后，这些“钦差大臣”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江南。
苏州城外，乾坤商行最大的纺织工坊正在全力运转。巨大的水车带动着数十台织机，工人们三班倒地劳作，场面颇为壮观。
“这就是荣王的杰作？”孔繁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这气味太难闻了，河水也浑浊不堪。”
“确实有伤风化。”另一个老臣附和道，“让妇女抛头露面做工，成何体统？”
他们挑刺的本事确实一流，不到半天功夫，就找出了十几条“罪状”：污染环境、压榨工人、破坏传统、有伤风化等等。
陈德平接到消息，急得团团转。这些老家伙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
“掌柜的，要不咱们去求王爷？”伙计提议道。
“王爷现在在养病，咱们不能打扰。”陈德平咬咬牙，“既然他们要闹，那就让他们闹个够。传我的话，苏州、杭州、扬州三地的工坊，全部停工整顿。”
“啊？全部停工？那岂不是要有上万工人失业？”
“没错，就是要他们失业。王爷教过我，有时候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三地工坊同时贴出告示：因钦差大人认为工坊有伤风化，即日起无限期停工整顿。
消息传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上万工人聚集在各地衙门前，情绪激动。这些工人大多是从农村来的，在工坊干活虽然辛苦，但收入比种地强得多。现在突然失业，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
“大人，求您开开恩，让工坊开工吧！”
“我们全家都靠这个吃饭，工坊不开，我们就得饿死！”
“那些京城来的老爷们懂什么？他们吃饱了撑的！”
各地知府被这汹涌的民意吓得不轻，连夜给京城发快马，请求皇帝让“钦差”们赶紧回去。
同时，那些“钦差”们也慌了神，他们没想到停几个工坊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孔繁在客栈里来回踱步，额头冒汗：“这…这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为民除害，怎么百姓反倒怨恨起我们来了？”
“孔大人，要不咱们先回京吧？”同行的官员建议道，“再待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孔繁咬咬牙：“不行！这正说明工坊蛊惑人心，更要彻底整顿！”
但他的坚持没能持续多久。第三天晚上，愤怒的工人们把几个“钦差”住的客栈团团围住，要求他们给个说法。
“老爷们，你们凭什么断我们的生路？”
“在工坊干活怎么就有伤风化了？总比偷抢强吧？”
“你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爷，知道什么叫养家糊口吗？”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场面一度失控。几个“钦差”吓得脸色发白，连夜收拾行李准备逃跑。
消息传到京城，赵恒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本想借这次“视察”敲打一下荣王的势力，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是他派的人断了百姓的生路，反倒让荣王的“德政”更加深入人心。
“废物！一群废物！”赵恒在御书房中大发雷霆，“让他们滚回来！”
张耆小心翼翼地说：“陛下，要不要下旨让工坊恢复生产？”
“还用朕下旨？”赵恒冷笑一声，“陈德平那个老狐狸，肯定己经在准备复工了。”
就在“钦差”们灰溜溜回京的当天，江南三地的工坊同时宣布恢复生产。数万工人欢声雷动，对朝廷的“圣明”感激涕零，对那些“捣乱”的老臣更是恨之入骨。
这一轮博弈，赵恒败得彻彻底底。他不但没能削弱荣王的影响力，反而让新政的根基更加稳固。
更让他愤怒的是，荣王始终没有露面。不管是试探格物院，还是江南工坊的风波，龚美都置身事外，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这种“超然”的姿态，让赵恒的猜忌更加强烈。
深夜，赵恒独自一人来到了皇宫深处的一间密室。这里戒备森严，连张耆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密室中央摆着一个特制的铅匣，里面就是从楼兰古城夺回的“神罚之器”核心。
那块黑色水晶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散发着淡淡的热量。
赵恒凝视着这块水晶，眼神异常炽热：“朕不信，这天下还有朕得不到的东西。荣王能驾驭的力量，朕为什么不能？”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块水晶，却在距离几寸的地方停住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如果能掌握这股力量，什么荣王，什么功高震主，都不再是问题。
但他也知道，这东西极其危险。一旦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赵恒突然开口。
一个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陛下。”
“去找一个人。找到那个叫燕北飞的墨家叛徒。朕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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