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易京内城的断壁残垣染成一片猩红。公孙瓒拄着断裂的长戟,站在被烈火熏黑的宫阙前,甲胄上的裂缝里渗出的血珠,在台阶上滴落成串。身后的偏殿还在燃烧,木梁坍塌的轰鸣如同丧钟,敲打着每一个残存者的耳膜。
“将军,汉军己经突破第三道防线了!” 亲卫统领赵岳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末将愿率死士断后,您快从密道走吧!” 他指向殿角那块松动的地砖 —— 那是公孙瓒五年前秘密修建的逃生通道,通往城外十里的密林。
公孙瓒缓缓摇头,目光扫过满地的尸骸。那些穿着白色翎羽甲胄的士兵,曾是他引以为傲的白马义从,如今却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手里还紧攥着染血的长矛。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在卢植门下求学的日子,那时同窗们嘲笑他出身寒微,唯有刘备愿与他共饮劣质的浊酒。
“密道…… 留给孩子们吧。” 公孙瓒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抬手抹去脸上的烟灰,露出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伤疤 —— 那是讨黄巾时被流矢划伤的印记,曾被他当作勇武的勋章。
偏殿的侧门突然被撞开,三名汉军士兵举着刀冲进来,却被赵岳扑上去抱住,三人滚作一团撞在火盆上,瞬间被烈焰吞噬。公孙瓒看着在火中挣扎的身影,突然解下腰间的印绶,那枚 “前将军” 的金印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把这个交给刘辩,” 他将印绶塞进一名少年手中 —— 那是他年仅十二岁的长子公孙续,“告诉他,公孙家的男儿,绝不做阶下囚。” 少年咬着唇不肯接,泪水混着烟灰在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走!” 公孙瓒猛地将儿子推入密道,地砖在身后轰然合拢。他转身提起长戟,望着宫门外越来越近的汉军旗帜,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里满是悲凉:“想当年我单骑冲阵,鲜卑小儿闻风丧胆,今日竟困死在这方寸之地!”
宫门外,刘辩勒住战马,看着那座在烈火中飘摇的宫阙。神机营的士兵正用撞木撞击最后的宫门,木门上的铜钉在撞击下簌簌作响,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他身旁的陈默递上一面染血的白翎:“陛下,这是从白马义从尸身上取下的,公孙瓒应该还在里面。”
刘辩捏着那根白色翎羽,指尖能感受到羽毛根部残留的体温。他想起史料中公孙瓒的结局:兵败自焚于易京楼。但此刻宫阙内的火光,似乎比史册记载的更为炽烈。
“劝降吧。” 刘辩忽然开口,“告诉他,降者不杀,还可保全公孙氏宗族。” 亲卫统领张宪领命,策马到宫门前高声喊话,回应他的却是一支呼啸而来的箭矢,擦着耳畔钉在马前的泥土里。
“将军说了,汉贼不两立!” 宫墙后传来嘶哑的回应,紧接着是弓弦上膛的脆响。张宪勒马后退,皱眉看向刘辩:“陛下,公孙瓒是铁了心要顽抗到底。”
刘辩望着宫门缝隙中透出的火光,轻轻叹了口气:“擂鼓攻城。”
数十面战鼓同时擂响,声震西野。汉军士兵推着云梯冲向宫墙,神机营的连弩车则对准墙头的箭孔,弩箭穿透木石的闷响此起彼伏。宫门在第五次撞击下轰然倒塌,汉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宫阙,却在庭院中停下了脚步。
公孙瓒站在庭院中央,身边围着最后三十余名亲卫,每人手中都握着浸了火油的火把。他们脚下的地面泼满了油脂,火苗正沿着墙角缓缓蔓延,将这群人围成一个火圈。
“公孙瓒,降了吧!” 带队的校尉高声喊道,手中的刀垂在身侧 —— 面对这样的对手,连杀戮都变得沉重。
公孙瓒抬起头,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我公孙伯珪纵横天下三十年,杀过胡虏,讨过黄巾,虽有过恶,却从未负过大汉!” 他猛地将长戟掷在地上,戟尖插入石板的声响惊得众人侧目,“刘辩小儿,你用机巧诡术夺我城池,算什么真英雄!”
“时代变了。” 刘辩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拨开士兵走到前排,与公孙瓒隔着丈余的火圈对视,“昔日靠匹夫之勇可定天下,如今却需格物致知,方能安邦定国。” 他指向神机营的连弩车,“那些不是诡术,是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利器。”
公孙瓒盯着那些黝黑的器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胸前的甲胄上:“安居乐业?我看是涂炭生灵!你看看这满城的尸骨,哪一个不是因你而起!”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口,“我公孙瓒,生为汉臣,死为汉鬼,绝不向你这黄口小儿屈膝!”
“父亲!” 密道的方向突然传来哭喊,公孙续不知何时竟从密道返回,正被两名汉军士兵拦在火圈外,“您跟他们走啊!孩儿不想死!”
公孙瓒看着儿子痛哭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动摇,随即被决绝取代。他突然举起匕首,朝着脖颈狠狠划下,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在他倒下的瞬间,亲卫们同时点燃了身上的火油,三十余道火柱在庭院中轰然升起,将公孙瓒的尸身吞噬在烈焰里。
公孙续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却被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渐渐淹没。刘辩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那片火海。他身后的史官提笔疾书:“兴平三年正月廿六,易京破,公孙瓒自焚死,幽州平。” 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像是在为一个时代画上句号。
三日后,易京的大火终于熄灭。刘辩站在宫阙的废墟上,看着士兵们清理瓦砾。在一处被烧塌的偏殿地下,他们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堆满了竹简 —— 竟是公孙瓒批注过的《孙子兵法》,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有些字迹还带着墨渍未干的温度。
“陛下,发现了这个。” 张宪捧着一个烧焦的木盒走来,里面是几封书信,信纸虽己炭化,上面的字迹仍可辨认。刘辩展开其中一封,是公孙瓒写给好友刘备的,信中说:“今汉室倾颓,群雄并起,吾欲扫平河北,以安社稷,奈何天不佑我……”
墨迹在 “天不佑我” 西字处晕开,像是被泪水浸湿过。刘辩将书信放回木盒,忽然想起自己穿越前看过的一句话:历史的尘埃下,掩埋着多少未竟的理想。
他转身走向城外,新生的朝阳正从东方升起,将废墟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的田埂上,己有百姓开始春耕,犁铧翻起的泥土里,还能看见未烧尽的木屑,但更多的是嫩绿的草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传旨,” 刘辩的声音迎着朝阳响起,清晰而坚定,“厚葬公孙瓒,善待其宗族。另,在易京设郡,兴修水利,让百姓早日复业。”
亲卫们齐声领命,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刘辩知道,公孙瓒的时代己经落幕,但属于他的征程,才刚刚走过幽州的土地。前方的中原大地,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等待着这支用知识与勇气武装起来的队伍。
易水依旧东流,只是河水中的血色,正渐渐被春日的暖阳冲淡,露出清澈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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