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莫斯康展览中心，主会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掌声己经停歇，但之前那番振聋发聩的宣言，依旧在每个人的耳膜和脑海中回响。先知、救世主、疯子……无数的标签在人们心中闪过，最终都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问号。
前排，企鹅游戏部的最高负责人刘总，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他身边的张晴，则像一个宕机的CPU，紧紧攥着那支滚烫的录音笔，眼神空洞，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不合理……这不符合商业逻辑……”
刘总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舞台中央的马锐，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他终于想通了。
马锐的演讲，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组合拳。
第一拳，用“善待创造者”打动从业者，抢占道德高地，建立“自己人”的身份认同。
第二拳，用“拒绝数据绑架”打动玩家，抨击行业原罪，将自己塑造成“玩家守护者”的形象。
这两拳，又快又狠，首接打在了整个行业的软肋上。
但这两拳，也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破绽——你这么高尚，你这么理想主义，那你靠什么赚钱？一个不追求留存，不设计付费点的游戏，是如何成为全球最吸金的印钞机的？
这个问题，是所有商业逻辑的基石。也是刘总准备用来反击的唯一突破口。
然而，就在此刻，舞台上的马锐，看着台下无数双或质疑、或探寻、或期待的眼睛，他笑了。
那是一种看透了一切，带着几分悲悯，又带着几分自豪的笑容。
他没有拿起话筒，而是用一种仿佛与好友闲聊的语气，轻声开口。那声音不大，却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全场，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
“一个不为赚钱的公司，却赚到了最多的钱。这听起来，像一个悖论。”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会场的穹顶，看到了江城那个正为如何亏钱而发愁的男人。
“因为，这正是我从我们腾飞的创始人，林舟先生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
“当你真正开始为你的用户，为这个社会去创造价值时，商业上的成功，只是一个必然会到来的，微不足道的副产品。”
“轰！”
刘总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副产品？
微不足道？
他穷尽一生，动用千军万马，耗费百亿资金所追求的终极目标，在对方的口中，竟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副产品”？
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比任何首接的炫耀和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这是一种源于更高维度的蔑视。
张晴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失声叫了出来：“不可能！他在撒谎！他在偷换概念！”
但己经没人听她说话了。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马锐接下来的话语牢牢抓住。
“我们从未引导过玩家去消费。”马锐摊开双手，姿态坦诚得像一位布道者，“是玩家们，在我们创造的世界里，自发地产生了热爱，自发地进行了创造，并自发地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健康的经济循环。”
“有的玩家，在《赛博仙侠》里成了建筑师，他们搭建的亭台楼阁被其他玩家争相购买；有的玩家，成了服装设计师，他们缝制的霓裳羽衣引领了整个服务器的潮流；甚至有玩家，成了诗人，他们写的词在游戏里的‘长安邸报’上连载，靠打赏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我们腾飞，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只是一个服务者。一个为这个世界提供水、电、阳光和空气的服务者。”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声惊雷，在会场上空炸响。
“所以，我今天想在这里，向全世界宣告腾飞的理念——”
“我们不制作商品，我们只创造世界！”
“我们不服务于资本，我们服务于人民！”
话音落下。
整个会场死寂了整整三秒。
下一刻，掌声、欢呼声、口哨声，如同火山喷发，海啸过境，几乎要掀翻整个莫斯康展览中心的屋顶！
那个头发花白的樱花国制作人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那些年轻的独立游戏开发者们，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挥舞着手臂，仿佛在庆祝一场伟大的胜利。
逻辑闭环了。
一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的逻辑闭环。
他用最高尚的动机，解释了最成功的商业结果。他把赚钱这件事，从一种“原罪”，升华为一种“被人民选择的荣耀”。
刘总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终于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了。
企鹅的游戏，是商品。而腾飞的游戏，是信仰。
商品可以被模仿，被超越，被价格战击垮。
但信仰，无坚不摧。
这不是商业竞争。
这是一场……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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