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锐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抓着手机，第十七次拨打林舟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在这个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舟哥怎么能玩失联？
马锐在奢华的总裁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步，像一头被关进笼子里的困兽。办公桌上，那封来自GDC（全球游戏开发者大会）的、烫着金边的邀请函，此刻正静静地躺着，每一个字母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窘迫。
去全球顶级的舞台分享“创作理念”？
他有个锤子的创作理念！
他的理念是“如何花最少的精力摸最爽的鱼，顺便帮兄弟把公司搞亏”，这种话要是敢在GDC上说出来，怕不是要被当成行业公敌，第二天就得和舟哥一起登上社会新闻的头版。
他必须找到舟哥，让他拿个主意。哪怕是让他随便编几句，也比自己上去胡说八道强啊！
与此同时，江城郊区，地下百米深处。
“嗡嗡——”的通风声中，林舟正戴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身处尘土飞扬的施工现场。他面前，是一份比他还高的设计图。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纯粹的、花钱的快乐。
“耿工，我们再对一下细节。”林舟指着图纸，表情严肃得仿佛在指挥一场决定人类命运的战役。
一旁的耿建义，这位因“过度设计”而被市场淘汰的老工程师，此刻非但没有半点被埋没的颓丧，反而精神矍铄，双眼放光。他和林舟合作了这么久，早就摸透了这位年轻老板的脾性。
别的老板审图纸，问的是：“这里能不能省点？那里能不能用便宜点的材料？” 林总审图纸，问的永远是：“这里够不够安全？那里能不能用更贵、更离谱的材料？”
“林总，您看，”耿建义献宝似的指着图纸，“这道主屏蔽门，我设计了500mm厚的特种铅合金，理论上可以抵御战术武器的首接攻击。”
林舟眉头一皱，内心却乐开了花。‘才战术武器？不行，这亏得不够！’
他沉吟片刻，故作忧虑地说道：“耿工，我们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封印一个可能威胁人类文明的技术！必须考虑到所有最极端的情况！万一……我说万一，有什么我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的高能射线呢？不能只考虑物理攻击。”
耿建义听了，非但没有觉得林舟在找茬，反而一拍大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知己！这才是能听懂他设计的知己啊！
“林总，我就知道您会考虑到这一层！”耿建义激动地从怀里掏出另一份图纸，上面用红笔画着更加狂野的设计方案，“我早就准备了升级方案！在主体结构之外，我们再独立建造一个法拉第笼，彻底隔绝一切电磁信号！”
“好！什么材料？”林舟的眼睛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
耿建义挺起胸膛，自豪地公布了答案，那语气仿佛一位艺术家在介绍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为了达到绝对的、理论上的最高屏蔽效率，这个法拉第笼，必须用纯金来做！”
纯金！
林舟听得心花怒放，差点当场笑出声。他强行抑制住上扬的嘴角，脸上换上一副为国为民的沉重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按耿工说的办！钱不是问题！安全才是我们唯一要考虑的！”
站在一旁的苏晴博士，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敢提，一个敢批。在他们口中，用纯金造一个笼子，听起来就像去菜市场买棵白菜一样理所当然。
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重塑。或许，这就是“人民企业家”的格局吧，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金钱真的只是一个数字。
她握紧了拳头，心中那份被使命感点燃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于是，因为这层不计成本、用纯金打造的法拉第笼，这个地下堡垒成了一个绝对意义上的信号黑洞。
别说手机信号，就算是一只携带了信息的蚊子，也别想飞进去或者飞出来。
林舟对此非常满意。这意味着，在工程结束前，他可以享受一段无人打扰的、监督亏钱的美好时光。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为了“绝对安全”而亲手打造的黄金囚笼，正将他最好的兄弟，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求助无门的马锐，彻底绝望了。
他瘫坐在柔软的老板椅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搞砸了，他辜负了舟子的信任。
舟子把游戏项目交给他，就是相信他能搞砸。
可他呢？不但没搞砸，还搞成了全球爆款，现在更是要被架到全世界的聚光灯下去丢人现眼。
一旦他说错话，泄露了舟子“实业梦想”的机密，那舟子“心系天下”的光辉形象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马锐烦躁地抓起桌上的相框。那是大学毕业时，他和林舟勾肩搭背在校门口拍的，两个人都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他盯着照片里林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响着舟哥过去说过的那些话。
“马锐，做游戏，不要怕亏钱，玩家的快乐最重要！”
“我们的食堂，一定要让员工吃好喝好，员工幸福了，公司才有未来！”
“我们做的不是生意，是对社会有益的事业！”
一句句话，像一道道闪电，劈开了马锐脑中的迷雾。
他突然明白了。
他一首在用一个俗人的思维，去揣摩一个“圣人”的境界。
是啊，舟哥做的这一切，从高薪养着他们这群所谓的“失败者”，到给外卖员交五险一金，再到为工人们配备昂贵的外骨骼……哪一件是为了赚钱？
那是一种超越了商业的情怀，一种纯粹的理想主义！
自己怎么能用那些庸俗的商业成功学去定义他？又怎么能用那些虚伪的客套话去敷衍全世界的游戏开发者？
那是对舟哥的背叛！也是对这份事业的亵渎！
马锐的眼神，逐渐从迷茫、恐惧，变得清澈、坚定。
他缓缓地站起身，重新拿起那封GDC邀请函，脸上露出了一个决绝的、甚至有些悲壮的笑容。
他不打算编了。
他要替他那个不方便露面的、正在为人类未来默默付出的好兄弟，把他所理解的、真实的“舟哥精神”，原原本本地告诉全世界。
他要替舟哥，完成这次注定载入史册的“封神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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