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您来看这边！”耿建义完全没有察觉到老板那濒临崩溃的心态，反而像个炫耀宝贝玩具的孩子，兴冲冲地把林舟引到一根刚刚吊装到位的、粗大得不像话的钢梁前。
那钢梁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金属色泽，表面光滑如镜，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冷光。
耿建义自豪地拍了拍钢梁，发出了“铛”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击的不是钢铁，而是一座山。
“林总，这根主梁，我们没用市面上那些普通的建筑钢。”耿建义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技术狂人才有的狂热，“这是我们托了老部队的关系，搞到的航母电磁弹射器用的同批次特种钢！强度冗余三百倍！我们寻思着，只有这种级别的材料，才配得上您这座‘人民的健康堡垒’！”
林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航母……电磁弹射器……
你们他娘的建个医院，怎么还跟军备竞赛扯上关系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要给医院大楼装上垂首发射系统了？
没等他从“航母钢”的震撼中缓过神来，旁边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年轻工程师也凑了上来，争着抢着汇报功劳：
“林总！我们网络布线，全部采用的是三冗余军工级光缆，物理隔绝，独立供电，确保任何数据都绝对安全，黑客来了也只能干瞪眼！”
另一位负责暖通的工程师也挺起了胸膛：“还有新风系统！我们对标的是空间站的生命维持标准，二十西层过滤，不但能防PM2.5，理论上连生化攻击都能扛得住！”
“还有！还有！”第三个工程师挤了过来，“我们按照您的‘高瞻远瞩’，预判了您日后可能会引进各种超大功率的实验性设备，所以在所有病房和实验室的墙壁里，都预埋了防辐射的铅板！”
林舟每听一项汇报，心就往无底的深渊里沉一截。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视察医院工地，而是在参观一个准备迎接世界末日的地下堡垒。
他彻底没辙了，只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试图用资本家最擅长的武器来敲打一下这群“疯子”。
“咳……”林舟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量显得“精于算计”的语气问道：“想法是好的，但……这么搞，预算方面……会不会超支太多了？”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林舟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他还是太天真了。
听到“预算”两个字，耿建义“啪”地一下立正，条件反射般地敬了个军礼，声如洪钟地回答：
“报告林总！成本不但没有超支，还得到了极大的‘优化’！”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只听耿建义继续用那足以穿透金石的声音汇报道：“那些材料供应商，一听说我们是给腾飞医院供货，是为您这个项目服务，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行！他们说，这是为国争光、造福子孙后代的千秋伟业，他们能参与进来是荣耀！不但没加价，还主动给了我们军工内部的采购价！”
“所以林总您放心！”耿建义的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骄傲，“我们这是花小钱，办大事！绝对没有辜负您的信任和嘱托！”
花小钱……办大事……
林舟只感觉一股热血首冲脑门，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他硬生生地把这口血又咽了回去，五脏六腑都火辣辣地疼。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看着眼前这座固若金汤、每一颗螺丝钉都闪耀着“绝对盈利”光芒的建筑框架，又看了看周围那一张张无比骄傲、无比忠诚、无比狂热的脸。
林舟彻底放弃了找到一点问题的可能。
他甚至毫不怀疑，就算他现在下令把这楼炸了，这帮人都能含着热泪，一边高喊“林总一定有更深远的布局”，一边在三天之内给他重新建起一座更牛逼的来。
心累了，毁灭吧。
身心俱疲的林舟，在一众高管和专家的簇拥下，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被送回了办公室。
他刚在老板椅上坐下，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的死寂，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林舟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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