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如同沉入墨汁冻结的海底,意识在粘稠的黑暗中艰难地挣扎上浮。陈默感觉自己的骨头像被拆散了无数次又重新草草拼接,每一次细微的神经抽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臂,那被蚀刻符文焚毁又强行愈合的部位,此刻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反复穿刺、搅动,每一次心跳都泵送着灼热的毒液,沿着血脉侵蚀全身。
“呃……”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他强迫自己睁开一条缝。
视野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混沌的、旋转着的灰暗。细碎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尘埃在无重力的虚空中缓缓飘浮、碰撞,如同亿万只沉睡的萤火虫。远处,巨大而扭曲的阴影轮廓若隐若现,那是某种庞大造物的残骸,断裂的金属骨骼狰狞地刺破幽暗,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仿佛灰烬凝结成的尘埃层。
“鲸落……星云……”陈默的意识艰难地拼凑出这个名词。他们成功了?真的从那绝杀的深蓝光束和恐怖的空间震荡中,跌入了这片传说中的“星骸坟场”?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他蜷缩起来。他尝试调动丹田内的心焰,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微弱到几乎熄灭的余烬,银青双色黯淡无光,如同风中残烛。强行引爆心焰、点燃锁链星桥、最后引爆星桥断后…每一重操作都榨取了他本源的生命力,此刻的虚弱感比在星骸之冢初次觉醒时更甚。
“林…林风?”他沙哑地呼唤,声音在死寂的虚空中微弱得如同呓语。
没有回应。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在死寂中擂鼓。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陈默猛地挣扎,试图在失重的环境中稳住身形。身体像灌了铅,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尤其是左臂,那蚀刻伤疤的位置仿佛己经坏死,又或者有某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能量正在其中苏醒、蔓延。
他强忍着剧痛,艰难地转动头颅,目光在漂浮的星尘和巨大的残骸阴影间搜寻。
终于,在距离他十几米外,一块相对平整、像是某种巨大金属甲板碎片的残骸上,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风面朝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特应局制式的深灰色作战服背部,一片暗红色的冰晶正在缓慢扩大——那是血液在极低温下瞬间凝结的痕迹。他的头盔面罩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工程背包的背带断了一根,工具散落在身旁,随着残骸的微弱旋转缓缓漂浮。
“林风!”陈默心胆俱裂,顾不得自身的剧痛,猛地一蹬身旁漂浮的一块小碎片,借力向林风的方向扑去。失重的环境让他动作笨拙而失控,狠狠撞在那块金属甲板上,震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向林风的颈动脉。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僵硬,脉搏微弱得如同游丝,几乎难以察觉。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空间通道最后闭合前的剧烈震荡和爆炸冲击,对重伤的林风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更要命的是,这鲸落星云的环境——极度的低温、稀薄到近乎真空、充斥着未知辐射的星尘…每分每秒都在侵蚀着凡人的生命!
“撑住…你他妈给我撑住!”陈默低吼着,像是在命令林风,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艰难地翻过林风的身体。林风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额角有一道深深的擦伤,血迹己经冻结。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左肋下方,作战服被撕裂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边缘覆盖着诡异的深蓝色冰晶——残留的星痕使冻绝之力!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臂钻心的剧痛。他尝试凝聚丹田内那点微弱的心焰。银青色的火苗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摇曳着,试图透出体表。然而,心焰刚一触及林风伤口附近的深蓝冰晶,那冰晶仿佛活物般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意!一股阴冷、死寂、充满排斥的能量反噬而来,瞬间将陈默那本就微弱的心焰扑灭!
“噗!”陈默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口带着星焰气息的逆血喷出,瞬间在冰冷的虚空中凝结成细小的血色冰晶。他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不行!常规的心焰净化,面对星痕使残留的力量,此刻的他根本无能为力!林风的体温正在急剧流失,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绝望再次攫住了陈默。他环顾西周,只有无尽的死寂、冰冷的星骸和无情的星尘。难道拼尽全力点燃星桥,逃出虎口,最终却要葬身在这片无名的星骸坟场?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林风散落的工具,扫过自己剧痛难忍的左臂,扫过那些漂浮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星尘…最后,落在了不远处一块漂浮的、相对完整的残骸上。
那残骸的形态…像是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锚”的一部分?锚柄断裂,锚爪扭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色尘埃,但在断裂的横截面处,却隐隐透出一种…奇异的暗青色金属光泽?那光泽…莫名地让陈默感到一丝熟悉,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青铜锁链!
虽然形态完全不同,但那金属的质感,那历经万古沧桑而不朽的气息…与灵虚山脉深处,那些初代星锚断裂的锁链残骸,何其相似!
“…星槎基地…” 林风昏迷前嘶吼的话语碎片,如同闪电划过陈默混乱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西周那些巨大、扭曲、在星尘中若隐若现的阴影轮廓。它们不再是毫无意义的死亡造物残骸,而是…船?巨大的、断裂的、沉没于此的…星槎?!
这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那个由“噬能锁链”缠绕作为能源核心的废弃基地?!
希望的火苗瞬间点燃!基地意味着庇护所!意味着可能的维生系统!意味着…救林风的希望!
“必须找到核心!”陈默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强撑着站起来(在失重中稳住身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漂浮的钢铁坟场。哪里最有可能?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星尘飘浮轨迹隐约汇聚的、这片残骸区域最中心的方向。那里的星尘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密集,旋转的轨迹也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他小心翼翼地将林风固定在相对平整的甲板碎片上,用断掉的工具背带做了简单的固定。然后,他咬紧牙关,无视左臂传来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和那冰冷蔓延的异样感,猛地蹬踏脚下的甲板碎片,向着中心区域“游”去。
每一次动作,左臂蚀刻伤疤都传来更强烈的灼痛和冰冷交织的诡异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和烙铁在里面同时肆虐。他甚至能“感觉”到伤疤下的血肉组织在发生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时而滚烫如火炭,时而冰冷如玄冰,新生的皮肉下似乎有坚硬的、棱角分明的异物在生成、凸起!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又冻结在额角。但他不能停!林风的命,就悬在这分秒之间!
穿过一片如同巨兽肋骨的断裂框架,绕过一块布满撞击坑的巨大装甲板,陈默终于抵达了这片残骸的中心。
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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