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无垠的虚空。
意识如同沉在万载玄冰的最底层,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牵扯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陈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的破布,在无形的激流中翻滚、沉沦。右臂上,那枚星标烙印沉寂得如同死去,不再有灼痛,也没有吸噬,只剩下一种空洞的麻木。然而,烙印深处连接着永寂之涡的那道冰冷裂隙,却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吮吸着他残存的生命力,如同黑暗中的水滴,持续不断地滴落深渊。
“嗬…” 一口带着冰碴的血沫呛出喉咙,刺骨的寒意让他猛地惊醒!
没有大地,没有天空。他悬浮在一片无法言喻的破碎虚空中。脚下,是望不到边际的、巨大而狰狞的星辰残骸——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过的星球尸骨,断裂的山脉横亘天际,凝固的岩浆海洋漆黑如墨,破碎的大陆板块倾斜着,边缘锋利如刀,在虚空中缓缓漂浮、碰撞。远处,更庞大的星骸轮廓如同远古巨兽的脊背,在更深邃的黑暗中若隐若现。这里没有方向,只有永恒的坠落感和刺骨的、混杂着星辰尘埃与某种更深沉腐朽气息的冰冷——那是归墟的寒气,远比溟渊海眼更加纯粹、更加古老,如同宇宙本身的死亡呼吸,丝丝缕缕地侵蚀着他在外的皮肤,冻结血液,麻痹神经。
空气稀薄得几乎不存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吞下冰刀,肺部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陈默尝试调动体内的力量,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的枯竭和烙印深处那持续不断的生命流失感。他像一颗即将熄灭的火星,飘荡在这片名为“星骸之冢”的坟墓之中。
灰烬非终,乃新生之始…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他冻僵的意识深处顽强闪烁。是在零号实验室最后时刻的感悟?还是濒死前的幻觉?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温暖的牵引感,如同游丝般拂过他的感知。来自…怀中?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到破碎衣襟里,一点微弱的、几乎被死寂黑暗吞没的荧蓝光点,正贴着他的心口,如同心脏般微弱地搏动着。
是周锐留下的那株嫩芽最后一点未散的生命印记!
这点微光,微弱得如同尘埃,却像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陈默求生的意志!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不能死在这里!林风他们还在外面!周锐的牺牲…守拙的谜团…蓝星的危机…他必须活下去!
心念所至,枯竭的丹田深处,那沉寂的、代表着白灵气核心的一点微芒,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骤然跳动了一下!纯净而柔和的白芒,艰难地透出体表,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得几乎透明的光晕。
就在这光晕出现的刹那!
周围虚空中,那些无处不在的、冰冷死寂的星辰尘埃,以及更深处弥漫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归墟寒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吸引,竟如同飞蛾扑火般,朝着他体表那层微弱的光晕汇聚而来!
“呃啊——!”陈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这感觉,比在观星台吸收辐射尘埃时强烈百倍!那不仅仅是物理的撞击,更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带着死亡与冰冷意志的冰针,疯狂地刺入他的身体,试图冻结他的血液,侵蚀他的骨髓!归墟的寒气,蕴含着远比放射性尘埃更本质的“死意”!
他体内的白灵气,或者说那点刚刚被点燃的心念之火,在这恐怖的“杂质”洪流冲击下剧烈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臂上沉寂的烙印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股涌入的庞大“死气”,那连接永寂之涡的冰冷裂隙竟微微震颤,贪婪地加速了吸噬!
绝境!内外交攻!
吸附…转化…滋养…
千嶂碑林中锻体的感悟,观星台废墟里救小武的本能,此刻如同烙印般清晰。这力量…不是用来对抗的!它生来就是调和者!转化器!
陈默放弃了徒劳的抵抗,甚至不再试图“驱逐”那些侵入的死亡寒气与尘埃。他用尽最后的心神,将全部意志沉入丹田那点微弱的心念之火!
燃烧!
不是焚毁外物,而是燃烧他自身那顽强到近乎偏执的求生之念!燃烧他对同伴安危的焦灼守护之愿!燃烧他背负着周锐牺牲与守拙谜团的沉重责任!
心念为柴,意志为焰!
“嗡——”
那点微弱的心念之火,在陈默决绝的意念催动下,猛地向内一缩,随即爆发出远比之前明亮、凝实的光芒!它不再仅仅是护体的光晕,而是化作一团在他丹田位置熊熊燃烧的、纯净炽烈的白色火焰!火焰的核心,是无比坚韧的意志光辉!
这团心火出现的瞬间,那些疯狂涌入的死亡寒气与星辰尘埃,仿佛遇到了克星!它们依旧被吸附而来,但接触到白色心焰的边缘时,不再是单纯的冲击与侵蚀,而是被那炽烈纯净的火焰强行包裹、熔炼!
这是一个极端痛苦的过程!如同将万载玄冰投入熔炉,每一次“熔炼”,都伴随着刺骨的冰寒与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反噬到陈默身上!他的皮肤表面甚至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黑色冰晶,血管凸起,如同有无数冰蛇在皮下游走!意识在剧痛与冰寒中反复沉浮,每一次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对抗中,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温暖能量,如同石缝中渗出的清泉,从心火熔炼的“灰烬”中悄然诞生,缓缓流淌而出!这能量带着星辰的浩瀚与一丝微弱的生机,虽然稀少,却顽强地浸润着他干涸的经脉,滋养着濒临枯竭的生命本源,勉强抵抗着臂上烙印那无情的吸噬!
净尘!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陈默的意识中。这是死寂中诞生的生机之尘!是白灵气调和转化万物的证明!
就在陈默拼尽全力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贪婪汲取着那一丝丝“净尘”带来的生机时——
“呜——!”
一声低沉、扭曲、饱含着无尽怨毒与星辰寂灭时残留悲怆的咆哮,毫无征兆地在虚空中炸响!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震荡灵魂!
陈默猛地抬头!
只见不远处,一块如同断裂山峰般的巨大星骸阴影中,一团难以名状的暗影正蠕动着升起!它由无数扭曲的星光碎片、粘稠的尘埃以及浓郁的归墟黑气构成,形态不断变幻,时而像溃烂的星云,时而像无数痛苦嘶吼的星辰面孔!一股冰冷、混乱、足以冻结思维的精神污染,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扑来!
星骸怨念集合体!被古碑能量和陈默心火吸引而来的猎食者!
那怨念集合体锁定了陈默这团在死寂虚空中燃烧的“生命之火”,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咆哮,化作一道混杂着星光与污秽的扭曲洪流,带着吞噬一切的毁灭气息,首扑而来!精神污染先至,陈默眼前瞬间幻象丛生:周锐在翡翠林母泉中痛苦挣扎的脸、守拙在露珠日志中那惊怖的眼神、无数守墓人沉入溟渊海眼前绝望的哀嚎…负面情绪如同毒藤,疯狂缠绕他的心神,试图浇灭那团刚刚燃起的心火!
“滚开!”陈默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丹田中那团白色心火在生死危机和幻象冲击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他守护同伴的执念、对谜团真相的渴望、以及周锐生命印记那最后的温暖指引,催发得更加炽烈!
燃念!
心火轰然暴涨!纯净炽烈的白色火焰透体而出,不再仅仅用于熔炼“净尘”,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带着焚尽虚妄意志的白色火柱,主动迎向那扑来的精神污染洪流!
“嗤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寒冰之上!刺耳的消融声在灵魂层面响起!那汹涌而来的精神污染幻象,在接触到白色火柱的瞬间,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尖叫,迅速消融、蒸发!怨念集合体扑来的势头也为之一滞,发出痛苦愤怒的嘶鸣,构成其身体的星光碎片和归墟黑气剧烈翻腾,似乎对这纯净的心火极为忌惮!
然而,这爆发式的“燃念”消耗巨大!陈默只觉得眼前一黑,精神力如同被瞬间抽空,心火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刚刚凝聚的一丝生机再次被臂上烙印的吸噬拉向深渊!更要命的是,那怨念集合体虽受创,却未被消灭,它庞大的身躯在虚空中一个翻滚,更加狂暴地凝聚起力量,无数星光碎片化作锋锐的尖刺,裹挟着更浓的归墟黑气,如同暴雨般攒射而来!这一次,是物理与精神的双重绝杀!
就在陈默心神俱疲,几乎要放弃抵抗的刹那——
嗡!
他怀中那点紧贴心口的、属于周锐的荧蓝光点,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这光芒穿透衣襟,如同一道温柔的蓝色闪电,并非射向怨念集合体,而是笔首地射向不远处一块漂浮的、相对较小的星辰残骸!
在那块布满陨石坑的星骸表面,一块半埋着的、断裂的古老石碑,在荧蓝光芒的照耀下,骤然亮起了一道道微弱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银白色划痕!
星灵古碑!
周锐最后的生命印记,在生死关头,为他点亮了唯一的希望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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