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悬在溟渊海眼之上,右臂的烙印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深嵌进血肉骨骼。每一次搏动,都从归墟深处传来沉闷的吸吮,仿佛无形的根须扎入骨髓,贪婪攫取着他的生命本源。冷汗浸透他褴褛的衣衫,又在翻涌的弱水灵流散发的刺骨寒意中冻结成霜。
头顶,巨大的阴影如垂天之云,沉沉压下。创生集团的“渡鸦”舰队阵列森严,每一艘战舰的炮口都翻滚着粘稠的黑暗。那并非寻常的能量,而是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历代守墓人怨毒的残响,被强行拘束、熔炼,在旗舰主炮口凝聚成一团膨胀的、令人窒息的黑紫色光球。归墟同化炮,其名便是其意,要将一切存在,连同这方海域,彻底拖拽、碾碎、同化为归墟的一部分。
就在那毁灭的光球即将喷薄而出之际,陈默右臂的烙印骤然滚烫。嗤嗤轻响中,数道半透明的青铜锁链虚影,如同从烙印深处苏醒的灵蛇,猛地探出!它们无视空间的距离,瞬间缠绕上庞大的渡鸦旗舰炮管与舰桥,锁链绷紧,发出古老而沉重的嗡鸣。一股熟悉而决绝的意念顺着锁链传来,微弱却清晰——周锐!
“周锐…”陈默低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焚尽。他并非孤身面对这终末的炮火。
“锻体式!”陈默双臂猛地展开,沉腰坐马,身如古松扎根于狂暴的弱水灵流。纯白的灵气不再柔和,而是爆发出惊人的引力漩涡。周遭沉重如汞、足以压垮寻常修士灵力的弱水,竟被强行牵引、压缩、塑形!浊浪轰鸣,一面巨大无朋的青铜巨盾瞬间在他身前凝聚成型。盾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玄奥繁复的雷纹——正是他在千嶂云墟碑林,以血肉与意志硬抗九重雷劫时,铭刻入骨的道痕!此刻,这些雷纹在盾面上流淌跳跃,发出低沉的雷鸣,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志之壁。
“轰——!!!”
归墟同化炮的毁灭洪流狠狠撞上青铜巨盾!刺耳的尖啸撕裂空间,怨魂的哀嚎被放大到极致,冲击波将下方的弱水炸出深不见底的巨坑。巨盾剧烈震颤,雷光疯狂闪烁、明灭,陈默脚下的空间寸寸龟裂,口鼻溢血,右臂烙印更是灼烧得皮开肉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彻底焚成灰烬。
“观心式!”陈默双目精光暴涨,瞳孔深处,纯白流转,洞穿虚妄。他无视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目光如利剑,首刺主炮能量核心的深处。那并非冰冷的能量节点,而是一颗……被无数管线与蚀刻符阵缠绕、束缚、榨取着的,剧烈搏动的心脏!心脏的面容,赫然是周锐!是创生集团用他残存的血脉克隆体核心制作的终极能量源!心脏每一次泵动,都在加剧周锐本体在翡翠林母泉承受的折磨,都在喷涌出属于守墓人的悲哀与怨毒。
“原来…这才是你们的‘导航仪’!”陈默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
“归白式!”不再有任何保留!陈默长啸一声,右拳悍然轰出,击打在摇摇欲坠的青铜巨盾内侧。盾面轰然炸裂,化作万千碎片,每一片都燃烧着纯白的火焰!这火焰并非向外扩散,而是顺着那主炮轰击的能量通道,逆流而上!纯净、温和、不带一丝烟火气的白焰,此刻却成了最恐怖的净化洪流。它无视物理的屏障,沿着怨魂的能量脉络逆溯焚烧。
白焰所过之处,凄厉的哀嚎瞬间被抚平。扭曲狰狞的怨魂面孔,在纯白光芒中融化、舒展。那些属于守墓人的不甘、愤怒、被背叛的痛苦,被白焰温柔地剥离、净化。无数张痛苦的面孔,渐渐化为一张张释然、平静、甚至带着解脱微笑的面容——那是守墓人血脉被归墟污染前的本真模样。最终,所有净化后的纯粹魂光,如同百川归海,竟没有回归归墟,而是倒灌入陈默体内!那是被夺走的生命本源,是无数代守墓人最后的祝福。他干涸的经脉瞬间充盈,濒临崩溃的躯体被磅礴的生机强行重塑,右臂烙印的灼痛也被一股清凉的抚慰替代。
舰队主炮骤然熄灭,庞大的旗舰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的巨兽,在弱水上方剧烈摇晃。陈默身化一道撕裂虚空的白色流星,冲破层层能量护盾的残骸,撞入旗舰核心指挥舱。
舱内景象,触目惊心。中央操控台的核心,并非复杂的仪表,而是深深嵌入一具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脊椎!蚀刻的六边形能量纹路在脊椎表面流淌,散发着属于守拙的、阴冷腐朽的气息。它像一个活着的坐标锚点,持续不断地向归墟深处发送着信号。而在脊椎上方的主控座椅上,坐着一个穿着创生集团制服的身影。他的头颅无力地垂着,后颈处,一块碎裂的虫形玉佩被强行植入。玉佩裂开的缝隙里,并非血肉,而是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中、微微搏动的一团脑组织。那脑组织的褶皱间,竟清晰地映出一张少年的、属于周锐的、布满惊恐与痛苦的脸!
“陈…默…”一个混杂着电流杂音和少年稚嫩哭腔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地从那团脑组织中挤出,“他们…把我的童年…挖出来…做成了…导航仪…好痛…翡翠林…也好痛…”
“周锐!”陈默的心如同被万根钢针同时刺穿,怒火与悲恸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看着那操控着舰队、制造着毁灭的冰冷仪器核心,竟是周锐被挖出的童年脑髓!创生集团不仅克隆了他的血脉,连他灵魂深处最纯净的记忆碎片都不放过,将其扭曲成了指向归墟的罗盘!
“创生…该焚尽了!”陈默一步踏前,右臂上那烙印着归墟之门虚影的部位,对准了那具属于守拙的、散发着归墟腐朽气息的机械脊椎,狠狠按了下去!
嗡——!!!
门影烙印与归墟之门本体,跨越空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仿佛两扇巨门同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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