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水裹挟着腐烂的垃圾和浓稠的血腥。
就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林渊骨甲的每一道裂缝,钻入右肩那狰狞的断口。
暗金的骨髓混合着污浊的血水,在污渠中拉出一道短暂而妖异的细流,旋即被翻涌的秽物吞没。
每一次左臂龙爪扒动湿滑的渠底淤泥,都牵扯着全身骨骼濒临碎裂的剧痛,每一次试图呼吸,涌入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恶臭和冰冷刺骨的污水。
死亡如影随形,冰冷而粘稠。
唯有左爪心那块嵌入骨甲的青铜碎片,源源不断地传来阴毒暴戾的侵蚀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残存的神魂,带来万蚁噬心般的折磨和混乱的杀戮幻象。
这剧痛是毒,却也是此刻唯一能压榨出这具残躯最后一丝行动力的燃料,让他不至于立刻沉沦于这污秽的坟墓。
不能停……停下就是万劫不复……
猩红的右眼在浑浊的污水中死死圆睁,视野被漂浮的秽物和血色模糊。
但那一点从前方淤泥深处传来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温热脉动,如同寒夜尽头摇曳的孤灯,死死锚定着他即将溃散的意识。
地脉!残存的地脉余温!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不再管身后深渊巨口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凶物咆哮与星槎愤怒的嗡鸣,也不顾左爪心那不断加深的冰冷侵蚀。
所有的残存力量,所有的意志,全部灌注于那仅存的、覆盖着嶙峋暗金龙鳞骨甲的左臂利爪。
扒!再扒!
锋锐的骨爪深深抠入渠底冰冷的淤泥和坚硬的石块,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骨甲细微的崩裂声和钻心的剧痛。
身体如同一条被剥了皮、断了尾的毒蛇,在污秽的泥泞中,朝着那丝温热的方向,一寸寸,一尺尺,亡命地……钻爬!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呼吸,又或许是一个世纪。
前方的水流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污水的阻力也变小了些。那丝温热的脉动,变得清晰可触。
林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向前一窜!
哗啦!
粘稠的污水被破开,前方豁然开朗。
并非出口,而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由巨大而古老的青石砌成的拱形地下空间。
空间中央,是一个约莫丈许方圆的天然石池。
池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带着铁锈和硫磺色泽的暗红,水面不断蒸腾起带着浓烈硫磺和岩石气息的白色雾气,将整个空间笼罩得影影绰绰,如同妖魔的巢穴。
地脉温泉!
虽然被污秽侵染,能量驳杂混乱,但那池水深处散发出的、源自大地深处的温热脉动,正是之前感应到的地脉余温源头。
扑通!
林渊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同断折的枯木,重重砸入池边的浅水淤泥中。
冰冷的污水被温热的池水取代,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麻痹的舒适,随即是更加强烈的剧痛——温热刺激着右肩断口和全身的骨裂伤口,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搅动。
“呃啊——!”
压抑的嘶吼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回荡,撞在湿滑的石壁上又反弹回来,更显凄厉。
他挣扎着,用左臂龙爪死死扒住池边一块凸起的、被水汽浸润得温热的巨大青石,强忍着非人的痛苦,将残破不堪的骨躯,一点点拖离冰冷的淤泥,挪进那浑浊的暗红温泉之中。
嗤——!
当温热的池水彻底淹没他残破的骨躯时,如同将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
剧烈的反应瞬间爆发。
体内,被强行吞噬、尚未完全融合的西源之力——残龙饕餮本源的狂暴、地火龙煞冲突的灼热、诅咒精华的阴毒、精神意志的撕裂感。
在这地脉温热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毒蛇,瞬间疯狂暴走。
它们不再维持那脆弱的平衡,而是沿着濒临破碎的阎罗骨裂缝,疯狂地向外冲突、喷涌。
暗金、猩红、暗紫三色的能量浆液,混合着污浊的池水,从他全身的骨甲裂缝中嗤嗤冒出,如同沸腾的毒泉。
池水瞬间被染成更加诡异妖艳的色泽,散发出硫磺、血腥、焦糊与诅咒混合的刺鼻气味。
剧痛!超越之前所有痛苦总和的剧痛!
林渊的身体在池水中剧烈痉挛、抽搐,新生的暗金魔纹在骨甲表面疯狂闪烁、明灭,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左眼那沉寂的饕餮漩涡深处,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悸动。
然而,就在这身体即将被内部冲突彻底撕碎的绝境边缘,这口污秽的地脉温泉,终于展现出了它作为“锚点”的真正作用。
一丝丝精纯、温和、带着大地厚重与生命韧性的地脉元力,穿透了浑浊的池水和狂暴冲突的能量乱流,如同最细密的蛛网,悄然渗透进林渊濒临崩溃的阎罗骨深处。
这股力量并不强大,甚至极其微弱。但它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与“承载”的特性!
它所过之处,疯狂冲突的西源之力,如同被无形的巨手轻轻梳理、安抚。
狂暴的饕餮本源被引导着沉淀于新生的暗金龙骨深处。
灼热的地火与阴毒的龙煞在地脉元力的调和下,冲突稍缓,丝丝缕缕地融入骨甲魔纹。
冰冷的诅咒精华被地脉的厚重缓缓包裹、压制,暂时蛰伏。
撕裂的神魂也在这大地脉动的韵律中,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意识,但那股即将从内部爆体而亡的毁灭感,被这微弱却及时的地脉元力……强行延缓了。
林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贪婪地汲取着池水中渗透而来的、微薄却珍贵的地脉元力。
他不再试图压制体内狂暴的力量,而是引导着混沌魔纹残存的本能,将这些力量,连同地脉的温养之力,全部引向那些最深、最致命的骨裂处——尤其是右肩的断口!
“呃……”他紧咬着不存在的牙关,骨躯因剧痛而绷紧如弓。
只见右肩那参差不齐的断骨处,在混乱能量与地脉元力的双重冲刷下,暗金色的骨髓如同沸腾的岩浆般涌动。
新生的骨芽,混杂着猩红的地火煞气、暗紫的诅咒纹路,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痛苦的方式,艰难地……生长、弥合。
以身为炉,以地脉为薪!
以仇敌之力为柴,强行重铸这具残破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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