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媓儿，怎么还不去睡？”
陈氏轻轻走过来，伸手拍拍明姝媓的肩膀。
明姝媓抬头，“爹，你觉得五年之后朝堂会安稳吗？”
陈氏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这谁说得准呢？这世道乱哄哄的，变数太多。”
“倘若五年之后又要征兵，家中又该将谁送出去？”
陈氏皱起眉头，有些逃避，“你操心这么多做什么？说不定五年之后那大越国就滚出西北了，一切都好起来了呢。”
明姝媓轻轻笑笑，没再说话，转身慢慢回了屋子。
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就在方才，她想通了一件事。
自己既然多活了这一遭，就不该如此畏手畏脚的。
这个世道如此混乱，也不曾给她畏手畏脚的机会。
如果家中一定要出一个人去应征，这个人只能是她。
她聪明，勇猛，学过武，更有两世的知识。
明姝媓不在乎二房的生死，可她在乎五年后又是什么光景。
她不愿永远躲在明家村期待有人能拯救青州于水火。
以她的能力，若能在军中夺得一官半职，往后，她大可去投奔一方有前途的势力。
明姝媓深吸口气。
她所学的机械知识和见过的历史轨迹本就不该被淹没在小小的明家村。
回到床上，明姝媓毫无睡意，只是沉默地坐在窗边。
即使内心己然做了决定，可还是紧张。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愈发深沉，伸手几乎看不见五指，她这才拢起外衣，轻手轻脚地朝外走去。
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她瞧见二喜正鬼鬼祟祟地在灶台边。
“二姐。”
听到有人喊自己，二喜手猛地一抖，赶忙将东西藏进袖子里，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小妹，这么晚了，你也睡不着呀？”
“遇到这种事，谁能睡得着。”
“哈哈，我也是，就出来逛逛。”
二喜顿了顿，接着说，“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明二喜转头就想溜走。
“二姐。把你袖口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你……你在说什么？没什么东西。”
见明二喜这般，明姝媓首接走上前，将竹筒里的木签倒出来。
原本5枚签，此时却只剩下西支签。
“咦？怎么只有西支签？想来是我的那支掉了。 ”
明姝媓的目光在竹签上一一扫过，果然没有看到明二喜的名字。
忽然，她的眸色猛地一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里面竟然也没有她的名字。
取而代之的是两支写着明大妹名字的木签。
明姝媓指尖轻轻拂过刻着歪歪扭扭大字的这两个木签，一时间，胸口涌起一阵酸涩。
“小妹，你也动了手脚啊？那你还贼喊捉贼！”
明姝媓攥紧手，“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这可是你说的，咱们一言为定。”
“不过我得告诉你，大家都不是傻子，不管动了什么手脚，明天开抽之前，祖父都会仔细检查一遍。与其白费心思，不如静候天意吧。”
“天意？”明二喜嘲讽一笑，“天意让我去死，我也认吗？”
明姝媓双眼如炬地看向明二喜，“天命选出的不是让谁去死，而是给这个人打开一条新的路。”
明二喜瘪嘴。
说的好听，谁爱走谁走，反正她不去。
今晚辗转难眠的显然不止她们两人，整个明家静悄悄的。
可这屋子本就不太隔音，各个房间里时不时传出长吁短叹，还有人急促翻身的声响。
次日，孙氏特意拿出家中藏了许久的肉，吩咐陈氏做顿丰盛的饭菜。
即便饭桌上摆着平日里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美味，众人脸上也不见多少喜色，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孙氏缓缓开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从古到今都是这个理儿。况且去从军，说不定还能有大造化呢。”
说罢，他缓缓走进卧房，从柜子里拿出个新的抽签筒。
明二妹见状，明显慌张起来：“爹，怎么不拿昨天那个？”
孙氏哼了一声：“你们当我啥都不知道？昨天那个还能用吗？”
说完，他把抽签筒里的五支签抖落出来，一一展示给大家看。
“都瞧仔细了，这五支签长短、重量都一模一样，每个人的名字也都刻得清清楚楚。”
明二妹赶忙凑过去，撅着屁股说：“爹，我咋感觉我这支签比其他的细一点呢？”
“再啰唆就给我滚出去！”
明二妹只好悻悻地坐回原位。
“爹，您抓签之前，要不蒙着眼睛吧。”
孙氏冷冷瞥她一眼，从袖口掏出一截黑布，缠住自己的双眼。
随后，他伸出左手在竹签筒里摸索起来。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明大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紧紧攥着拳头，什么也没说。
孙氏那干枯的手终于在一支签上停住。他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把这支签拿出来。
随着签底端的字映入众人眼帘，二房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明大妹却猛然站起身：“我替媓儿去，我是她娘，替她上战场天经地义。”
张氏吃口花生米，懒得掺和。
在他看来，只要不是二房的人，大房去谁都行。
西蛋和五蛋哭着扑到明大妹脚边：“娘，您不能去啊，咱们再去想想办法吧！”
全场最为淡定的大概就是明姝媓了。
她看着那支签，忽然有一丝释然。
原本她想着抽过签之后主动请缨替抽到的人去，若能抽中二房，正好借此恩情拿捏她们，让未来几年她们在家都老老实实，不敢欺负娘和爹。
可没想到真的抽中了自己，难不成是冥冥中的注定吗？
孙氏没有理会明大妹的请求，目光看向自己这个从小疼爱的孙女，“媓儿，你自己决定，是你去，还是你娘去。
”多年前，孙氏也曾这般问过她，将要不要读书的选择权交到了她手里，那个时候她义无反顾选择了习武，所以今天——
她同样义无反顾地说道，“让我去吧，我己经做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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