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民心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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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民心向北

 

寅时的寒气裹着细雪,洛阳北门内外却人声鼎沸,火光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十万征北军如同沉默的黑色铁流,在城门口有序汇聚、列阵。沉重的脚步声、甲叶碰撞声、战马偶尔的响鼻,汇成一股低沉而肃杀的洪流,压过了呼啸的寒风。本该沉睡的洛阳城,被惊醒了。

消息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遍了北城的大街小巷。

“征北将军要走?!”

“为什么走?!不是才打了胜仗吗?”

“听说是那些关东老爷们容不下张将军!逼他走的!”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倚在门框上,声音带着哭腔。她的男人在西凉兵抢砸时为了保护她们娘俩,死在了乱刀之下,是征北军的铁骑冲垮了那些畜生。

“没错!”旁边一个瘸腿的老木匠拄着拐杖,啐了一口,“那些关东兵,比蝗虫还狠!前日在西市,两个兖州兵抢了李寡妇的米袋,还踹翻了她的摊子!要不是一队黑甲军(征北军)巡逻路过,把那两个混账军棍打得爬不起来,李寡妇非得被逼死不可!”

“张将军在的时候,那些兵痞子才不敢放肆!他走了,谁管我们死活?”卖胡饼的王老五忧心忡忡,他的摊子前些天刚被几个豫州兵白吃了饼,还踹坏了他的炉子,正是征北军的执法队替他讨回了赔偿。

恐慌、不舍、担忧的情绪在底层百姓中迅速蔓延发酵。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这位出身不高、手段强硬的张将军,却是真真切切给他们带来过秩序和些许庇护的人。他的军队进城后,惩治欺压百姓的乱兵毫不手软,远比那些口称“仁义”、却纵容麾下劫掠的关东诸侯老爷们可靠得多!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少数收到风声的士族府邸。深宅大院里,温暖的烛火下,有人对着铜镜整理着衣冠,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

“走了好啊!粗鄙武夫,岂配久居帝都中枢?”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文士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吩咐管家,“去,告诉厨房,午膳加两个菜,再温一壶好酒!” 他仿佛己经看到,那个敢在诗会上痛斥士林、抢走王司徒千金、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张杨滚蛋后,这洛阳城又将回到他们熟悉的、由诗书礼乐和门第高低主宰的秩序中来。

当张杨玄甲墨氅的身影出现在北门城楼上时,城下聚集的百姓彻底沸腾了!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城门甬道附近,黑压压一片,哭喊声、挽留声汇成一片。

“将军!不能走啊!”

“留下吧将军!我们帮您守城!跟那些狗日的诸侯拼了!”

“洛阳是您的!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场面近乎失控。负责维持秩序的征北军士兵虽竭力阻挡,面对汹涌的人潮也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人群最前方,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打满补丁旧皮袄的老者,挣脱了旁边人的搀扶,踉跄着冲出人群,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他枯瘦的双手高高举起一个粗糙的陶罐,浑浊的老泪纵横: “将军!老汉的儿子、孙子,都死在董卓老贼的西凉兵刀下!是您带兵赶走了那群畜生!让老汉这条贱命多活了这些日子!老汉知道您是天上的龙,要飞!可…可老汉求您看一眼这洛阳城的老弱妇孺!没了您这把刀悬着,那些关东老爷的兵,会把我们生吞活剥了啊!” 老人的哭声嘶哑绝望,引发一片悲声。更多的百姓跟着跪下,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汇聚成无声又最有力的挽留。

张杨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豪情同时涌上胸膛。他猛地抬手,示意士兵不必强行阻挡。他策马缓缓上前,在老人面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高大的身影在无数双含泪期盼的目光中,显得无比凝重。

“老丈请起!” 张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悲声,“诸位洛阳父老,请起!” 他亲自弯腰,双手用力将那颤抖的老人扶起。

“非是本将不愿留下!” 张杨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苍老、或稚嫩、或布满风霜的脸,声音带着一种沉痛,“洛阳,是大汉的帝都!城下驻扎的,名义上皆为大汉军旅!若本将因一己之私,据城而守,与同袍刀兵相向,让这帝阙之下再燃战火,让诸位父老家园再遭兵燹!此等令亲者痛、仇者快之内斗,生灵涂炭之罪孽,本将宁死不为!” 他指向南方诸侯联军营地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本将今日离去,非是惧彼!乃是不愿让我大汉子民之血,流于无谓之内耗!不愿让这饱经沧桑的神都,再添新坟!”

字字如锤,敲在百姓心头。

原来将军是为免洛阳再遭战火!是为护住他们这些草民的贱命!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悲声,但己不再是单纯的挽留,更添了无尽的理解与心痛。

老者颤抖着再次举起那粗糙的陶罐,老泪纵横:“将军…老汉家里穷,没什么能拿得出手…这是自家地里收的黍米酿的浊酒…老汉…老汉敬将军一碗!愿将军…一路平安!” 他揭开罐口的破布,一股劣质却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

沮授和徐庶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劝阻——兵凶战危,主公安危第一!如此来历不明的酒食,岂能轻易入口?

张杨却猛地一摆手,阻止了二人的动作。他深深看了一眼老者浑浊却无比真诚的双眼,朗声道:“多谢老丈!” 他接过那粗糙的陶罐,毫不犹豫,仰起头,对着罐口,就在这万千百姓与十万大军注视之下,咕咚咕咚,豪饮起来!

辛辣滚烫的酒液顺喉而下,灼烧着肺腑,也点燃了胸中那股为民请命的豪气!

“主公!”沮授、徐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杨一口气饮下半罐,才猛地停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将陶罐还给老者,大声道:“好酒!烈性!有百姓这份情义在,便胜过琼浆玉液万千!”

“将军——!” 百姓再也抑制不住,哭声、喊声汇成一片!不知是谁带的头,黑压压的人群再次深深拜伏下去,额头触碰到冰冷的雪地: “恭送张将军——!”

“将军一路平安——!”

“将军…您…您一定要平安啊——!” 声浪如潮,冲破风雪,在洛阳城的上空久久回荡,震得城楼积雪簌簌而落。这发自肺腑的拥戴与不舍,比任何凯旋的颂歌都更令人动容。

张杨翻身上马,目光扫过这片跪倒的民众,扫过这座承载了太多苦难与欲望的帝都,胸中激荡难平。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北方苍穹,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全场: “开拔!目标——河内!”

“本将张杨在此立誓!今日暂别,他日定还尔等一个太平天下!”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再次撕裂长空! 黑色的铁流在百姓含泪的目送中,裹挟着决绝与承诺,隆隆驶向北方风雪弥漫的道路。那一碗浊酒的滚烫,那万民叩拜的沉重,己化作一颗种子,深深埋入张杨心底——这江山,终究要靠民心去守!去夺!

赵云在不远处看着发生的一切,心中激动不己,眼前发生的一幕幕都在提醒着他当时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距离北门稍远的一处街角,一辆青幔马车静静停驻在阴影里。车窗的帘幕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微微掀开一道缝隙。

貂蝉那双颠倒众生的剪水秋瞳,透过缝隙,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城楼上那个玄甲墨氅、在万民跪拜中巍然如山的身影。

刚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幕——百姓如潮的挽留、老者的跪献浊酒、张杨的豪饮与誓言——如同惊涛骇浪,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的义父王允,位极人臣,也曾被无数人奉承,可何曾有过如此发自肺腑、撼人心魄的场面?!那是民心!是真正用刀兵和行动换来的拥戴!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在她胸中翻滚。

“这才是…我的男人…”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灼热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带着一种近乎宿命般的归属感。张杨那在马背上棱角分明的侧脸,那挥斥方遒的豪迈,那首面万民的坦荡,这一刻在她眼中,比任何吟风弄月的才子都耀眼千百倍!

然而,这股汹涌的仰慕与归属感中,却又掺杂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幽怨。

他把她从那个冰冷的司徒府带了出来,给了她名义上的归宿和远比过去舒适安稳的生活。

可她呢?就像一件被珍重收藏起来、却束之高阁的贵重物品。入府这些时日,他竟一次都未曾踏入过她居住的小院!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她每日精心梳妆,抚琴以待,换来的只有冰冷的院门和仆役恭敬却疏离的伺候。

患得患失的煎熬啃噬着她的骄傲。

“张杨…” 貂蝉放下帘幕,靠在柔软的锦垫上,贝齿轻轻咬住了嫣红的下唇,那双曾颠倒董卓与吕布的眸子,此刻闪烁着复杂而倔强的光芒,“你既将我带出牢笼,就别想再把我当成一件摆设!我要让你看到,我貂蝉…不只是空有这副皮囊的花瓶!” 一丝决绝在她眼底升起。被动等待?不!她不要再做那只能依附他人的凌霄花。她要让他看到她的价值,她的才华,她的…独一无二!马车轻轻晃动,汇入北行的大军队伍。

貂蝉闭上眼,任由马车颠簸,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定要让他,真正地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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