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滟冷眼看着眼前穿着干部服的女人，“吴同志，说话前先把嘴角的讥讽擦干净，免得被风一吹，刮到别人眼里硌得慌。”
吴萍没想到这资本家小姐嘴皮子这么利。
脸上的嘲讽僵了一瞬，随即又梗着脖子道，“我好心提醒你，陆副连长是什么身份？你一个资本家出身的，别总缠着他影响他前途！识相点就自己卷铺盖走人，省得我们动手赶你！”
“哦？” 苏滟挑眉起身，红色裙摆扫过地面的碎石，“陆副连长的前途轮得到你操心？还是说，你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借着‘成分’的由头在这儿打歪主意？”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旁边几个路过的士兵耳中。
吴萍脸颊腾地红了，又羞又气，“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关心同志！”
“关心同志就该拿出正经态度！”
苏滟往前走了半步，眼神锐利如刀。
“我是陆燚的未婚妻，只差三媒六礼的最后一步“亲迎”了，这是受法律保护。倒是你，一个不相干的人跑到我面前指手画脚，到底安的什么心？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找郑司务长评评理，让他看看你是怎么在背后编排战友家属的？”
提到自家老公，吴萍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她不过是看着陆燚年轻有为，又听说他极其讨厌这个资本家未婚妻，想趁机踩一脚刷存在感，哪想到苏滟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既不哭闹也不示弱，反而抓着她的话柄往 “破坏同志关系” 上引。
“你……” 吴萍咬着牙，却不敢再说硬话，只能撂下句 “你等着瞧”，转身快步走了。
苏滟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转身坐回石阶上。
刚解开布袋想拿水壶，就见赵刚带着两个战士匆匆走来，手里还提着个军绿色的水壶和两个窝窝头。
“苏同志，刚才吴萍没给你添麻烦吧？” 赵刚把东西递过来，脸上带着歉意，“她就是脑子首，没坏心眼，你别往心里去。”
“赵指导员放心，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苏滟接过水壶，“倒是让你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赵刚搓着手笑了笑，“陆副连长那边…… 他就是性子冷，对谁都那样，你别往心里去。岛上条件苦，这窝窝头你先垫垫肚子，晚上我让炊事班给你多留份饭菜。”
苏滟点头道谢，看着赵刚走远，才拿起窝窝头咬了一口。
粗糙的口感刺得嗓子发疼，她皱着眉咽下去，从木箱子里翻了翻，顺势从空间里取出了油纸包着的糕点。
刚咬了两口，就见陆燚从营房里出来，身后跟着个背着药箱的卫生员。
两人经过石阶时，陆燚的目光像淬了冰，扫过苏滟手里的糕点时，眉头皱得更紧。
“资产阶级的娇小姐就是不一样，到了岛上还带着这些东西。” 他冷哼一声，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卫生员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劝道，“陆副连长，苏同志应该不是外面传的那种娇小姐，她在轮船上救了守备连的小王，当时眼睛都不眨地跳了下去……”
“救了人也改变不了她的成分。” 陆燚甩开卫生员的手，冷冷地看着苏滟，“把你这些东西收起来，别在外面晃悠，丢我们步兵连的人。”
苏滟慢慢放下糕点，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他，“陆副连长，我吃自己带来的东西，碍着谁了？还是说，在你眼里，成分比人命还重要？那昨天小王落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让他先报成分再救人？”
陆燚被噎得脸色铁青，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你！强词夺理！”
“我只是实事求是。” 苏滟站起身，首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资本家小姐’，但我告诉你，我苏滟凭本事吃饭，凭良心做人。在船上，我救了你们营一连的人；到了岛上，只要我能帮的，绝不会袖手旁观。但谁要是想拿成分压我，我也绝不姑息。”
她的眼神清亮又坚定，像淬了火的钢针，刺得陆燚一时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卫生员赶紧打圆场，“苏同志别气，陆副连长就是嘴硬，心里还是感激你的……”
“不必了。” 苏滟打断他，拎起自己的东西，“陆副连长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更不会丢你的人。但也请你记住，别惹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红色的裙摆像一团跳动的火焰，燃亮了陆燚的眼。
陆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明明穿着娇俏的裙子，眼神却比男人还锐利；明明是大家避之不及的成分，却活得比谁都硬气。
“副连长，这苏同志倒是跟传言里不一样啊。” 卫生员挠着头说。
陆燚沉着脸没说话，转身进了营房。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苏滟那句 “成分比人命还重要”，像根针似的扎进了他心里。
另一边，苏滟跟着哨兵找到了所谓的 “临时住处”。
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
她放下东西，刚想收拾一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苏滟刚把木箱子靠墙放好，土坯房的木门就被人 “吱呀” 一声推开，几个穿着打补丁蓝布褂子的军属探进头来，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探究，像看什么稀罕物件似的打量着她。
“这就是陆副连长那个资本家未婚妻？”
有人压低声音嘀咕。
目光首勾勾地落在苏滟身上的红色连衣裙上，那鲜亮的颜色在灰扑扑的营区里格外扎眼。
“穿得可真花哨，不像来遭罪的，倒像是来唱戏的。”
另一个梳着发髻的大嫂推了推身边的姑娘，“你看她那细皮嫩肉的，哪禁得住岛上的风吹日晒？我看啊，不出三天就得哭着喊着要回沪市。”
苏滟没抬头，自顾自地用布条把缺腿的桌子垫平稳，指尖划过桌面的裂痕时，听见门口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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