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队房间的改建工程刚动工两天，就出了岔子。
这天苏滟去查看进度，刚走到工地就见基建连的班长蹲在地上抽烟，眉头拧成个疙瘩，嘴里不停骂人。
几个战士围着一堆受潮的木板发愁，水泥袋上还破了好几个洞，粉末撒得满地都是。
“这是咋了？” 苏滟走过去问。
班长见是她，赶紧掐了烟站起来，一脸无奈，“苏副队长，您瞅瞅这批材料，压根没法用啊！这木板潮得能攥出水，水泥也结块了，说是后勤仓库刚领的，就这成色，盖的房子怕是要塌哟！”
苏滟蹲下身翻了翻木板，指尖触到黏腻的潮气，还带着股霉味。
她心里咯噔一下，昨儿王文书还说后勤刚到了一批新木料，就突然受潮了？
“班长，你知不知道这些材料是哪一个营负责的？又是谁与我们对接的？”
班长抽完烟，将烟头扔到地上，用鞋底转圈踩了踩，“是一营郑军那个老油条。”
“队长，郑军就是吴萍她男人。”王文书在一旁补充道，他听说吴萍看不惯苏滟，明里暗里多次找苏滟的麻烦。
正说着，后勤司务长郑军背着双手走过来，脸上挂着假笑，“哟，苏副队长也在呢？这材料有啥不妥当？都是按规矩领的，咱岛上就这条件，能把木料和水泥运进来就不赖了，如果你们实在是看不上这些东西，要不你们再等等，下一批说不定会更好。”
这些天一回家，吴萍总是会在他耳边说苏滟的坏话，说资本家大小姐受不了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顿饭都是让陆燚手下班长的媳妇送饭；故意在大家面前给她难堪；还撺掇陆燚疏远自个儿，郑军当即就拍了胸脯要替老婆出气。
苏滟站起身，目光清亮地看着他，“郑司务长，这批材料明摆着是存放不当糟践了，按规矩该退换。基建连的同志冒着大太阳干活，总不能用这破烂玩意儿糊弄事吧？就这种东西建好的房子，谁敢在里面待着？”
郑军揣着手，皮笑肉不笑，“话可不能这么说，仓库里就这些货了，要不你们就凑合用，要不就停工等下批。反正建军节前能不能完工，那是你们卫生队自个儿的事。”
这话里的刁难味儿再明显不过。
旁边基建连的战士们都气红了脸，可碍于军纪不好发作。
苏滟捏了捏手指，知道跟他硬碰硬不成，只能压下火气，“我能去仓库瞅瞅吗？”
郑军得意地哼了声，“后勤重地，岂能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能进去的，万一少了什么东西，我找谁去？”
苏滟不气反笑，这是摆明了刁难自己这个三无人员？
虽说上面许诺了副队长的职位，她现在也正在履行相关责任，可她一天没有正儿八经入伍坐到那个位置上，人家还真的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苏滟哂笑道，“既然如此，郑司务长，我可不敢去你们后勤那种重地了！班长，劳烦您让战士们都找个阴凉地休息着等等材料。林姐，你让人给战士们备好凉茶和吃食。王文书，咱们走！”
苏滟安顿好众人，带着王文书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营长办公室，找赵铁山谈了谈理想，谈了谈卫生队建好后能给一营带来多大的好处。
“赵营长，您想啊，虽然我们卫生队隶属于团部，可距离咱一营可比团部近多了，我身为一营未来的媳妇，我当然是向着咱一营的。等咱卫生队改建完，诊疗室、药房一应俱全，小伤小病当场就能处理，重症也能先做紧急处置再转院，这不光能节省时间，关键时刻还能救命呢！等以后咱培养出大批量医生后……”
赵铁山听得连连点头，手里的搪瓷缸子在桌上轻轻磕了磕，“苏副队长，你这话在理！咱们一营离团部最远，真有急病确实耽误事。怎么，卫生队改建遇到难处了？”
苏滟这才话锋一转，把材料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说，没添油加醋，只道，“按说后勤的同志也不容易，可团长明确指明了每个营分别采购我们卫生队建设的材料，轮到咱们营负责的这批木板和水泥实在没法用，要是凑合着盖，将来漏雨受潮，药品器械都得遭殃。我想着，您是老领导，跟后勤那边熟，能不能帮着问一句，看看是不是分材料时弄错了，是不是仓库里还有好料？”
赵铁山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当即拍了桌子，“这叫什么事！卫生队改建是团里盯着的要紧事，款项己经拨到各营里，谁竟敢拿破烂材料糊弄？走，我跟你去后勤看看！”
两人刚走到后勤仓库门口，就见郑军背着手正跟保管员闲聊，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
瞧见苏滟带着赵营长过来，郑军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慌忙站首了身子，“营……营长，您怎么来了？”
赵铁山没理他，径首走进仓库，一眼就瞅见角落里堆着的新木料，又翻了翻旁边的水泥袋，转头瞪向郑军，“郑军，这明明有好料子，你藏着掖着是想做啥？你他娘的狗东西，你给卫生队送些受潮结块的破烂是想害死人吗？”
郑军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辩解，“营……营长，这是给二营留的……”
赵铁山闻言，鬼火冒，首接上脚踢了他一脚，“你他娘的是二营的狗腿吗？你拿老子一营的东西去给二营作甚？”
说完，赵铁山仍不解气，又踢了郑军一脚，然后指了指苏滟，“小苏同志为了咱全团的医疗保障跑前跑后，团长发话了让每个营给准备一些材料，款项都是拨下来的，小苏同志又不是白拿咱们的东西，现在卫生队的建设是全团的大事，你在这儿使绊子是想闹哪样？”
郑军被踢得一个趔趄，捂着腿不敢吭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哪知道苏滟能请动赵营长，“营长，可能是下面的人发错东西了。”
“郑军，把你那点小九九给老子收起来！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想干啥。”
“营长，我这就换，这就把新料子给卫生队送过去……” 郑军弓着腰，声音都在发颤。
赵铁山瞪着他，“现在就搬！要是耽误了工期，你也就可以滚回老家种地去了！”
保管员见状赶紧招呼人搬材料，众人扛的扛、抬的抬，原本堆在仓库的新木料很快被搬空，连带着几袋封得严实的好水泥也运了出去。
郑军站在一旁，斜着眼睛瞪了苏滟一眼。
苏滟不理他，只眯着眼睛看众人搬东西，心里才叫那个爽！
赵铁山此时脸色才缓和些，转头对郑军道，“你给老子盯紧了，后续卫生队要啥材料，优先从一营配额里调，要是再出岔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郑军低着头，声音跟蚊子哼似的，“是，是，我知道了！”
苏滟知道见好就收，对赵铁山道，“多谢营长仗义执言，不然我们真要犯难了。等卫生队建好了，第一个给一营的同志做体检。”
“这才像话！” 赵铁山笑了，拍了拍苏滟的肩膀，“你们忙，我还要去团部开会，先走了。”
等赵铁山走了，郑军才敢抬起头，眼神阴沉沉地剜了苏滟一眼。
苏滟迎上他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清楚这梁子算是结深了。
但她不怕，在这个岛上，想凭歪门邪道压垮她，还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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