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的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宫阙的断壁残垣间,工匠和民夫正在紧张地清理、修复。
虽然满目疮痍,但重新飘扬在未央宫和城楼上的赤龙旗,宣告着这座饱经蹂躏的帝都,终于重归汉室怀抱。
肃清李傕余孽、安抚流民、恢复秩序的工作在皇甫嵩、卢植、朱儁等人的主持下,正紧锣密鼓地进行。
未央宫偏殿,气氛却并未因收复长安而轻松多少。巨大的舆图上,代表“雍凉”势力的黑色标记虽然从长安内城抹去,却依旧牢牢钉在新丰、扶风、陈仓、北地,更东方的洛阳更是如同一颗毒刺!
更令人忧心的是,地图上代表关东各路诸侯的标记星罗棋布,颜色各异,态度暧昧不明。皇甫嵩指着地图,声音凝重:
“陛下,长安虽复,然李傕、郭汜残部退守新丰、扶风,与陈仓牛辅(董卓女婿)、北地羌胡遥相呼应,根基犹在!洛阳张济(董卓旧部),更是拥兵自重,扼守要冲。我军虽胜,然连番血战,损耗亦巨,急需休整补充。若此时雍凉各部联合反扑,或关东诸侯趁虚而入……”
他话未说完,但殿中所有人都明白其意。汉室朝廷,依旧如履薄冰。
刘协端坐主位,冕旒下的目光沉静地扫过舆图。他不再是那个困坐深宫、只能被动等待的孩童皇帝。长安的血与火,让他迅速成熟。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超越年龄的冷静:“皇甫将军所言极是。内修甲兵,外联强援,缺一不可。内政有卢卿,军务有将军与徐晃、朱儁等将,朕不忧。至于外援……”
他的手指,精准地落在了地图上一个标记着“平原”的位置,旁边清晰地标注着两个字:刘备!
“关东诸侯,名为讨董,实则各怀异心。袁绍志大才疏,觊觎冀州;袁术狂妄自大,僭越之心己显;曹操……雄才大略,然其心难测。” 刘协的分析一针见血,“唯有一人,乃汉室宗亲,素有仁义之名,更以‘兴复汉室’为己志!此人,便是在平原县的平原相,刘备刘玄德!”
侍立一侧的徐晃闻言,眉头微蹙,出列抱拳道:“陛下明鉴。刘备仁德之名播于西海,然其兵微将寡,辗转依附他人,根基浅薄。即便其心向汉室,恐……恐力有不逮,难为强援。” 这是基于实力现实的担忧。
刘协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徐将军只知其一。刘备兵微,然其有关羽、张飞万人敌之勇,更兼有‘仁德’之名,此乃千金难买之‘势’!其根基浅薄,正需朝廷大义名分!昔日董卓势大,关东尚有‘酸枣同盟’,虽各怀鬼胎,却也令董卓忌惮。如今董卓虽亡,其势转为‘雍凉’,酸枣同盟亦随之瓦解。此正是朝廷重建盟约,再树大旗之时!”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谋略:“朕要建立的,非是松散之盟,而是以朝廷为核心,以‘兴复汉室’为唯一宗旨的铁血同盟!” 他指向桌案上刚刚拟好的诏书和一份特殊的卷轴,“此盟,名曰——兴继皇图!”
殿中重臣精神一振。“兴继皇图”?此名大气磅礴,首指核心!
刘协拿起那份特殊的卷轴,朗声解释其核心条款,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帝王心术与宏大布局:
盟主唯一,皇权至上:“此盟由朝廷发起,朕为盟主,永不变更!凡入盟者,需奉朝廷号令,尊天子诏旨!”
集权高效,共讨不臣:“盟约目标清晰:剿灭雍凉叛逆,光复两京,廓清寰宇!条约旨在高度集权,盟内成员共享军事情报,协调军事行动,相互开放军事通行权,合力讨贼!避免各自为战,予敌可乘之机!”
智谋汇聚,共襄大业:“特设谋攻之职,由盟内智谋之士共商大略,统筹全局!此乃中枢机要!”
“而刘备,”刘协的手指再次点向地图上的平原,“便是朕为‘兴继皇图’同盟选定的第一位,也是最重要的基石盟友!”他看向负责此事的侍中,“拟旨:
“加封刘备为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
-“赐‘皇叔’尊号!”
“持此诏书及‘兴继皇图’盟约,星夜奔赴平原,宣示朕意!告知刘皇叔:朕在长安翘首以盼,望其应天景命,外作藩屏,为朕股肱,共兴汉室皇图!”
侍中恭敬接过诏书和盟约卷轴。皇甫嵩仍有疑虑:“陛下,刘备若应盟,固然是好。然其兵力……即便开放通行权,其部能否及时西进,形成实质助力?且其若以盟约之名,行扩张之实……”
刘协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皇甫将军所虑,朕岂不知?刘备仁义,亦有其志。朕予其‘皇叔’尊号、州牧名位,是‘势’!开放通行权,是‘路’!他若真心兴汉,自会竭力西向,攻击雍凉侧翼,牵制张济、李傕残部,此即为朕解围!他若欲借势扩张,首要目标亦是袁绍、曹操等关东诸侯,而非根基未稳之朝廷。此乃驱虎吞狼,或可令关东自乱!
无论如何,只要‘兴继皇图’大旗竖起,刘备应盟,便是在天下人心中,重新树立了朝廷的威信!昭示了人心所向!此乃千金不易的政治先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况且,此盟非只为刘备一人而设!刘备若应,其榜样在前,袁绍、曹操等人,纵有异心,亦需掂量再三!或可迫其效仿入盟,至少不敢公然与朝廷及盟约为敌!此盟一成,我朝廷在天下棋局中,便不再是孤子!”
“陛下圣明!” 卢植率先领悟其中深意,由衷赞叹。徐晃、朱儁等将也面露钦佩之色。这位少年天子的权谋与格局,己远超他们的预期。
使者带着沉重的使命和殷切的期望,快马加鞭,冲出长安东门,向着遥远的平原绝尘而去。
刘协步出殿外,眺望东方。残阳如血,映照着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长安城,也映照着通往关东的漫漫长路。
“刘备刘玄德……朕的‘皇叔’……” 刘协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佩剑的剑柄,“朕给了你名分,给了你大义,给了你舞台……莫要让朕失望。让天下看看,你这‘仁义’之名,是真心匡扶汉室,还是……”
他没有说完,只是嘴角那抹深邃的弧度,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兴继皇图的大旗,己从长安扬起。
第一颗关键的棋子,己投向关东的棋枰。
洛阳的烽烟,雍凉的顽敌,关东的群雄……
新的风暴,己在酝酿之中。而这一次,执棋的少年,眼神己无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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