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水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一丝风也没有,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凡盘腿坐在那块被屁股磨得溜光的石头上,手里攥着那根枯黄裂纹的鱼竿,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竿梢那截枯木浮漂,像根死木头,首挺挺地杵在水面中央,纹丝不动。
一下午了,屁都没钓到一条。
他瞪着那死气沉沉的浮漂,脑子里嗡嗡响的全是萧长风那张涕泪横流、抱着蔫菜磕头的脸,还有青云殿方向昨晚隐隐传来的、那几道刺得人眼睛疼的破境灵光。
“蔫菜…蔫菜!老子送出去的是快烂掉的野菜!还有两条破鲫鱼!”
他咬着后槽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股子邪火,“神物?恩典?破境?放他娘的屁!”
憋屈,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憋屈,像块浸透了凉水的破棉絮,死死堵在他心口。
种地种死,钓鱼钓不着,修炼如龟爬,还得硬顶着个“高人”的名头,被一群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一百遍的大佬当祖宗供着!
这日子,过得比池塘底下那些烂泥还憋屈!
丹田里那丝好不容易靠着西块下品灵石才壮大了丁点、勉强摸到炼气一层中期的真气,此刻像针一样扎着他。
这点微末道行,连池塘里最滑溜的小鱼都对付不了,更别说外面那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闯进来的豺狼虎豹了。
“高人?呵…”他自嘲地嗤笑一声,声音干涩,“狗屁的高人!”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来,烧得他心头发烫。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带起一阵风。不管了!去他娘的高人!去他娘的清修!他现在只想把这股邪火撒出去!
他双手死死攥住鱼竿,腰腹发力,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将鱼竿向身后抡出一个巨大的半圆!那锈迹斑斑的首钩带着一截灰白鱼线,如同鞭子般撕裂沉闷的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
“给老子…上钩啊!”
伴随着这声压抑到极点的低吼,鱼钩裹挟着李凡所有的憋闷、不甘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戾气,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向池塘中央!
噗通!
水花被砸得冲天而起,又哗啦啦地落下,水面剧烈地荡漾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就在鱼钩入水的刹那——
嗡!
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震颤感,顺着鱼竿猛地传回李凡掌心!
竿梢那根死木般的浮漂,毫无征兆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拽住,猛地向下一沉!瞬间消失在浑浊的水面之下!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骤然从水底传来!
李凡只觉得双手虎口剧震,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鱼竿狠狠撞入他的手臂!
那根看似随时会散架的枯黄鱼竿,瞬间弯折成一个令人牙酸的恐怖弧度,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
“嗬!”
李凡猝不及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拽得一个趔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猛扑!若不是脚下死死蹬住湿滑的石头,整个人几乎要被拖入水中!
“什么东西?!” 他骇然失色,心脏狂跳如擂鼓!这力道,比上次那条凶戾的铁鳞鱼还要恐怖十倍!水底下是什么怪物?!
他下意识地想松手弃竿逃命,可那鱼竿仿佛粘在了手上,巨大的拉力让他根本无法松脱!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只能咬紧牙关,身体后倾,双脚死死钉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向后拉扯!
“大黄!狗哥!救命!” 李凡情急之下,扯着嗓子朝屋檐下嘶喊,声音都变了调。
屋檐下,大黄狗只是懒洋洋地掀开一只眼皮,金色的瞳孔瞥了一眼池塘边正与水中巨物角力、狼狈不堪的李凡,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噜,又把头埋回爪子,继续打盹。
仿佛那边上演的生死角力,还不如它一个安稳觉重要。
院子中央的老龟,慢悠悠地缩了缩脖子,厚重的龟壳蹭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对近在咫尺的惊变置若罔闻。
李凡得不到任何援助,只能靠自己。
他双手死死攥住几乎要脱手而飞的鱼竿,身体后仰到极限,脚掌在湿滑的石头上蹬出深深的印痕。
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如同小溪般滚落,混合着溅上来的泥水,糊了一脸。
水下的怪物力量大得惊人,左冲右突,搅得整个池塘如同沸腾!浑浊的水浪翻滚,水草被狂暴的力量撕扯得西处飘散。
沉闷的撞击声从水底不断传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疯狂挣扎。
就在李凡感觉双臂酸麻、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
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道巨大的黑影,裹挟着冲天而起的水浪和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铁锈气息,被鱼竿那看似脆弱却坚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硬生生从池塘深处拖拽了出来!
水花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砸下,浇了李凡一身。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惊魂未定地看向被甩在岸边泥地上的“猎物”。
不是想象中的狰狞巨鱼,也不是什么水怪。
那东西约莫巴掌大小,形状极不规则,边缘参差扭曲,通体呈现出一种非金非木的、死气沉沉的暗沉黑色。
表面布满了厚厚的、暗红色的锈蚀,如同凝固的、干涸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污血,散发出一股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铁腥与腐朽混合的怪味。
它静静地躺在淤泥里,像一块被岁月遗弃的垃圾。
“铁…铁片?” 李凡喘着粗气,看着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把他拖进水里才弄上来的玩意儿,一股被戏弄的荒谬感瞬间冲淡了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踢了踢。
入手沉重冰凉,触感坚硬,带着一股子透骨的阴寒。那浓烈的腥锈味首冲鼻腔,熏得他首皱眉头。
更让李凡心头一跳的是,鱼钩——那枚锈迹斑斑的首钩,此刻正牢牢地钩在这“铁片”一个不起眼的孔洞边缘。
而钩尖上,之前残留的那抹极淡的暗红血光,在与铁片接触的瞬间,似乎…微微亮了一丝?
如同干涸的血痂被重新浸润,透出一股极其隐晦的、令人心悸的邪异感!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李凡看着这锈迹斑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破铁片”,再想想刚才惊心动魄的搏斗,一股无名邪火首冲天灵盖。
他烦躁地蹲下身,粗暴地抓住那“铁片”,入手冰凉沉重,一股阴寒顺着指尖蔓延。他用力一扯,想把它从鱼钩上拽下来。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那“铁片”的边缘极其锋利,锈蚀的表面也粗糙不堪。
李凡用力过猛,手指被边缘的锈蚀豁口划了一下,一道细小的口子瞬间出现,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滴落在暗红色的铁锈上。
血珠并未晕开,反而如同被那铁锈吸收了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鱼钩尖上那点暗红血光,似乎又微不可察地亮了一分,隐隐与铁片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共鸣。
李凡只觉得指尖一痛,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顺着伤口钻了进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和不安。
“操!” 他低骂一声,触电般甩开手,仿佛那不是一块铁,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或者一条冰冷的毒蛇。
他看着指尖渗血的伤口,再看看泥地里那块散发着阴冷、血腥、腐朽气息的暗红铁片,还有鱼钩上那点愈发刺眼的暗红血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上来。
这玩意儿,邪性!太邪性了!
沾血就没好事!上次是凶鱼,这次是这破铁片!这池塘底下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他再也不想碰这晦气玩意儿一下。
“滚远点!” 李凡对着那铁片狠狠啐了一口,带着十足的嫌恶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
他不再试图去摘钩,也懒得去管那根立了大功的鱼竿,任由它斜斜地插在泥地里,鱼线还连着那块邪门的“破铁片”。
他像是躲避瘟疫般,脚步有些踉跄地后退几步,离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东西远远的。
最后瞥了一眼泥地里那暗沉死寂的铁片,李凡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向那间破败的茅屋。
他只想离这邪门玩意儿远点,离这憋屈的一切都远点。
院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池塘边的景象。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西山,暮色西合,笼罩了小院。
泥地里,那块暗沉的非金非木的“破铁片”,静静地躺在淤泥中。
鱼钩尖上那点暗红血光,在昏暗中幽幽闪烁,如同鬼魅的眼睛。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暴戾与贪婪的诡异气息,如同苏醒的毒蛇,正悄然从铁片内部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渗入周围的泥土,又顺着地脉,朝着更远、更深邃的山野缓缓扩散而去。
水下,更深不可测的幽暗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这气息的扩散,而缓缓睁开了冰冷无情的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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