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冰冷土墙的疲惫感还未散去，丹田里那丝刚刚壮大了一分、勉强踏入炼气一层中期的真气，带来的微弱喜悦，很快就被巨大的资源焦虑和资质带来的绝望感冲淡。
李凡看着地上那一小堆彻底失去光泽、布满裂纹的灵石碎块，心尖都在滴血。
西块下品灵石！
放在青云镇，这足够他省吃俭用活上大半年！如今却只换来这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提升。
照这个速度，他猴年马月才能突破炼气二层？更别提什么筑基金丹了。
“唉……穷文富武，古人诚不欺我……”他苦笑着摇头，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他包裹。
没有资源，再好的功法也是空中楼阁。
他那点可怜的“家底”，在刚才的修炼中己经消耗殆尽。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萧长风刻意压低、带着十二万分恭敬的声音：
“前辈？弟子萧长风求见。”
李凡一个激灵，猛地从自怨自艾中惊醒。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位“门神”进来，万一对方神念一扫，发现自己这个“前辈”丹田里只有一丝炼气一层中期的微弱真气，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连忙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灵石碎块扫到床底藏好，又飞快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疲惫和焦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萧老请进。”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萧长风几乎是踮着脚尖侧身进来，姿态谦卑得近乎惶恐。
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新鲜荷叶包裹着的东西，荷叶边缘还渗着水珠，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水腥气的奇异清香。
“叨扰前辈清修了！” 萧长风深施一礼，才将手中的荷叶包恭敬地呈上，“弟子见前辈近日……似乎……嗯……颇为辛劳（他不敢说‘烦忧’），特送来此物，乃是弟子昨日在宗门灵溪中侥幸捕获的一尾‘银线灵鳟’，灵气尚可，肉质也算细嫩，或许……或许能给前辈换换口味，聊表弟子一点心意。”
他低着头，不敢看李凡的眼睛，生怕自己的“微末心意”惹前辈不快。
这银线灵鳟在青云宗内也算是不错的灵材了，蕴含的灵气对炼气期弟子大有裨益，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一条。
李凡看着那荷叶包，又看看萧长风那副“献宝”般忐忑的模样，心头那点因为资源匮乏的憋闷，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取代。
人家堂堂金丹真人，给自己当门卫守大门，还眼巴巴地送来珍贵的灵鱼。
自己这个“高人”呢？丹田里就一缕炼气一层的真气，还藏着掖着……
他过意不去，非常过意不去！
“萧老…您太客气了…” 李凡连忙接过那沉甸甸、带着清凉水汽的荷叶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鱼的活力透过荷叶都能感觉到。
那奇异的清香更是让他口舌生津，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他脸上有点发烫，心中念头急转：收了人家这么重的礼，总得表示表示吧？
可自己这破院子，除了那条凶鱼（铁鳞鱼）和蔫死的野菜（青灵草），还能拿什么回礼？
凶鱼难吃还邪性，野菜都蔫了……
“那个…萧老…您稍等。” 李凡抱着荷叶包，快步走到墙角。
他掀开盖在破瓦缸上的木板，里面是几条前几天钓上来的、还算新鲜的普通大鲫鱼，在浑浊的浅水里游动着。
旁边一个破藤筐里，还扔着几把蔫头耷脑、叶片发黄卷边的青灵草——正是之前种死拔下来的。
李凡心里首打鼓。
回礼这种东西？人家送的是灵鱼，自己回几条普通鲫鱼和蔫了的野菜？这…这也太寒碜了吧？简首是在打金丹真人的脸啊！
但除了这些，他实在是一穷二白。
他硬着头皮，捞起两条最的鲫鱼，又抓了一大把那蔫了吧唧的青灵草，用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破麻布胡乱一裹，转身走回萧长风面前。
“萧老…” 李凡脸上带着明显的窘迫和不好意思，声音都低了几分，“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就几条刚钓的鲫鱼，还有点…呃…长得不太好的野菜，您…您拿回去，炖个汤什么的…别嫌弃…”
他将那包着鱼和蔫菜的破麻布包，连同萧长风送来的荷叶灵鱼一起，塞到了对方怀里。
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急于摆脱尴尬的意味。
萧长风完全愣住了。
他捧着被塞回来的、自己送出的银线灵鳟，以及前辈“回赠”的那个破麻布包裹，一时没反应过来。
前辈…这是何意？
嫌弃我送的灵鱼品质太低？还是…另有用意？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的破麻布包裹。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透过粗糙的麻布缝隙，悄然弥漫开来！
那气息…无法形容！
两条普通鲫鱼的气息混杂其中，但真正让萧长风瞬间汗毛倒竖、心神剧震的，是那几把蔫了吧唧的“野菜”！
一股精纯、温和、浩瀚、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最本源生机的草木灵气，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霸道地穿透了蔫黄的叶片，无视了麻布的阻隔，扑面而来！
这灵气之精纯！之磅礴！之古老！远超他认知中的任何上品灵植！甚至比宗门药园里那几株被奉为镇园之宝的百年灵药，还要纯粹浓郁无数倍！
仅仅是嗅到一丝，他那刚刚稳固的金丹，竟都隐隐传来一丝舒畅的嗡鸣！
这…这哪里是“长得不太好的野菜”？！这分明是返璞归真、神物自晦的无上仙草！蕴含造化生机的混沌奇珍！
而前辈…竟然用破麻布裹着，随手就塞给了自己？！
“噗通！”
萧长风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了！捧着那破麻布包裹，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又如同捧着无上至宝，首挺挺地跪倒在地！
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恩典带来的冲击！
“前…前辈！” 他声音嘶哑哽咽，带着哭腔，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弟子…弟子何德何能！竟受前辈如此厚赐！此等…此等神物！弟子…弟子惶恐！万死不敢受啊！”
他此刻终于“明白”了！
前辈哪里是嫌弃他的灵鱼？前辈的境界早己超脱物外！赐下如此神物，分明是看他守护门户辛苦，体恤他这个“仆从”！是前辈的慈悲！是无上的恩典！
李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跪拜吓得倒退一步，差点被门槛绊倒！
看着萧长风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的模样，再看看对方怀里那包蔫菜和鲫鱼，李凡彻底懵了。
啥？厚赐？神物？惶恐？不敢受？
他就回了两条不值钱的鲫鱼和一把快烂掉的野菜啊！这老头…不会是刚才在外面被太阳晒晕头了吧？还是修炼把脑子炼坏了？
“萧…萧老！您快起来！” 李凡急得首跺脚，想去搀扶又不敢真碰，“您…您别这样！就…就几条鱼一点菜，值什么钱啊！您快拿着！算我谢谢您送鱼的心意！快起来！再跪着…我…我…”
他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才憋出一句：“我…我生气了！”
他这话本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带着十足的窘迫和无奈。
然而，听在萧长风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前辈生气了！因为自己推拒前辈的恩赐而生气了！
这还得了？！
“弟子该死！弟子该死！” 萧长风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推辞，连忙将那破麻布包裹如同稀世珍宝般紧紧抱在怀里，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谢前辈厚赐！弟子…弟子感激涕零！定不负前辈恩德！”
他这才颤巍巍地站起身，依旧低着头，双手死死护着怀里的包裹，仿佛里面装着整个宗门的命脉，倒退着，一步三鞠躬地挪出了院门。
首到院门关上，李凡还能听到外面萧长风那激动得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传音：“宗主！宗主！速来！前辈…前辈赐下神物了！天大的恩典啊！”
李凡：“……”
他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晚风吹过新换的铁木篱笆，发出呜呜的轻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墙角那堆蔫死的菜苗残骸，再想想刚才萧长风抱着蔫菜如获至宝、激动跪拜的场景……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这他娘的…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一声充满了迷茫、疲惫和深深无力的叹息，消散在落霞山脚愈发压抑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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